第48章 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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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宜在海边发现了一条人鱼。

一场暴雨过后,海风咸咸的气息更加浓烈,那家伙上半身裸露在沙滩上,蓝色尾鳍在海水拍打中闪着妖异的光。

人鱼?二十一世纪了居然还有人鱼吗?会不会是哪个缺德的剧组忘记把人捞上来了?

她好奇地凑近,摸了摸人鱼的尾巴。

有鳞片,滑滑的,温宜想拔一片下来,拔不动,挺结实的。

你以为她就此放弃了吗?不。

她撸起袖子,上两只手,废好大力气撕下了一片。蓝色的,在阳光照耀下折射出绚丽的色彩。

像是真的。

啊,人鱼失了鳞片那块地方还冒出了血。

温宜终于确定,这个被海浪拍到沙滩上的倒霉蛋,真的是一只鲛人,俗称人鱼。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乌云散去,夏天黄昏的海平线上,红日沉浸一半,滚烫了海水。

人鱼的头发好长好密,如海藻一般铺开。

温宜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靠近,蹲在沙滩上细细端详。

一条男人鱼,面色苍白得吓人,紧闭双眼,睫毛纤长,唇色浅浅一层红。

书上都说人鱼容貌昳丽,果真不假,面前这条人鱼活脱脱就是一个褒义词的小白脸。

唔,那他现在是怎样?死了吗?

温宜探了探他的呼吸,还有气息,那就是没死。

那……是不是应该救他?

要救的,温宜是个好人。

问题是,怎么救?人工呼吸?

啊呸,他又不是被淹成这个死样的。

温宜陷入了沉思。

红日完全浸入海水中,只留天际彩色云朵,晚风轻拂,撩动她的长发和裙摆。

温宜看了看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最终决定把这个家伙推回海里。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让它自愈吧。

只是这条人鱼体型还蛮大的,温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他滑入海水中。

恰逢一个大浪,人鱼被海水卷走了。

阿弥陀佛,祝你好运。



第二天,温宜照常在海边散步,经过昨天那片沙滩时,她不由又想起那条人鱼。

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八成是活不了,昨天他看起来就奄奄一息,加上晚上刮了大风,更活不成了。

唉,可惜了,他长得还蛮好看的。

温宜正垂头惋惜着,冷不丁被甩了一脸水。

好家伙,角度这么刁钻。

她带着恼怒抬头,眼前却空无一人,只有海水还在起起伏伏。

耶?

她抹了一把脸,的确是水啊,还咸咸的。

没等她擦干净,“啪”一声,像挨了一巴掌一样,脸又湿了。

淦,是谁在恶作剧?

她拧眉抬睫。

辽远的海面上,昏黄的光线下,罪魁祸首大半个身子立着,下身鳞片闪着陆离的光,脸上是狡黠的笑。

人鱼。

“喂你……”

“呲——”

温宜还没来得及多说一句话,又被滋了一脸水。

“……”

水滴顺着脸庞汇于下巴,最后滴落在她的衣领上,她浑身狼狈得很。

温宜这下是真生气了,她气呼呼地捧起一抔水往人鱼方向泼,奈何距离太远,压根没挨到他一根头发丝。

“嗤。”人鱼似乎发出了嘲笑的声音,笑意吟吟地望着她。

温宜真的是,好气哦。

她不管不顾地踏入海水中,离他只有几米的距离,抡起手臂就是死命地泼。

臭小白脸,泼死你。

等她手臂都酸了她才停下,水幕落下砸在海面上,漾起水花,人鱼却不知什么时候没影了。

“咦?”

温宜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人呢?”

“哗——”

陡然一个大力,温宜被扯着倒入水中,砸起巨大的浪花。

一双手臂横亘在她腰腹,后背贴着冰凉的胸膛,人鱼尾巴上的鱼鳞刮擦着她的小腿,温宜被他紧紧禁锢着,全身都湿透了。

“杀人啦杀人啦!人鱼杀人啦!”

温宜非常想这么喊,下一秒口腔里却涌进海水,灌进咽喉。

在快窒息的前一刻,人鱼带着她浮出水面,她猛得咳了一大口水,咳得满脸通红。

“嗤。”

温宜感受到背后人鱼的胸膛在颤,是那种笑得抖动的颤。

温宜:“你不许笑!”

人鱼:“嗤。”

温宜:“都说了不许笑!”

人鱼:“噗。”

温宜:“……”

你妈的,臭人鱼。

温宜转过头,掐上了人鱼的脸,愤愤道:“坏家伙,不许笑。”

人鱼不说话了。

他白皙的脸被温宜掐着,一边嘴角上扬,另一边随着动作被扯动,红润的唇微微嘟起。脸上还在淌水,衬得那双蓝色眼眸更加幽深,像一汪深海,引人沉沦。

传说人鱼有惑人的魔力,温宜这下是真信了,她本来是想打他的,这会儿掐他的力道渐松,最后动作变成了捧着他的脸,似是爱抚。

“呲——”

好的,被滋醒了。

温宜重新踏上沙滩时,浑身没有哪一处是干的,鞋里一鞋的水,走的时候还发出搅动的声音,裙角水珠不断,砸在柔软的沙子上,渐渐凿出一个坑。

她回头,夕阳下那个半人半鱼身的家伙还浮在海面上,幽蓝色的眼睛注视着她。

温宜冲他扮了个鬼脸,转身跑出去好远,等她停下来假装不经意往后看的时候,人鱼的尾鳍已经露出了海面。

他们之间的距离没有缩减半分。

咦?他想干嘛?还没玩够吗?

温宜转身面对人鱼,往后退了一步。

他歪头看着她,往前漂了一段距离,离海岸不过咫尺。

温宜又继续后退,人鱼也往前漂,最后尾巴完全暴露,神奇地化成了一双长腿。

温宜一整个呆在原地。

这……这这这是巴啦啦小魔仙变身吗?

视线上移。

嘶——

光的,全光。

第一反应捂住了眼睛。

合理怀疑这条人鱼在耍流氓。

海风将温宜包裹,带着海的湿意,又有夏的燥热。

良久,等她透过指缝往外看时,只看到一片白,紧接着手指被扒拉下去,人鱼妖冶的脸在眼前放大。

温宜:“!!!”

睫毛浓密,上头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玩闹时的细小水珠,蓝色瞳孔微闪,中间漆黑一点。

“你……是想跟我走吗?”温宜试探着问。



温宜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给人鱼找衣服。

翻箱倒柜没找到,她只好翻出一张床单裹住他。

“快穿上快穿上,长针眼了都。”

人鱼瞅了眼身上大红色的布料,有些嫌弃。

“是丑了点,将就着吧啊。”

显然他不想将就,一把就扯下来扔在了地上,蹙着眉一脸委屈的样子。

得,捡回来一个祖宗。

“那你光着吧。”温宜无可奈何,扔下人鱼洗澡去了。

浴室里水汽氤氲,温宜撑着小脸坐在浴缸里,她突然有点后悔。

一时冲动把人鱼带回了家,但是她不会养啊。养死了这么办?

“叩叩叩。”玻璃门被敲响。

“怎么了?”

“叩叩叩。”

哎呦,这位祖宗还是个哑巴。

温宜只好擦干身子,裹着浴巾出去。

人鱼披着床单,那上面是一朵大红色的牡丹花,他头发长长,长相艳丽,这样看起来就像是哪一个准备出街的贵妇。

温宜忍着笑问:“你到底想干嘛?”

人鱼快速眄了她一眼,那神情别提有多傲娇了。

完了,更像贵妇了,还差一只贵宾犬。

温宜笑出了声。

下一秒她被一只尖利的手掐住了脸,就像不久前她掐人鱼那样。

可是他的指甲好锐啊,又长,戳得她疼。

“疼,疼。”温宜拍着他的手哀嚎。

人鱼看到她痛苦的表情立刻松了手,见她侧脸被戳出一道浅红的印子,一时有些茫然。

他拿他的手背轻轻给她抚了抚,冰冰凉凉的触感,还挺舒服的。

温宜从人鱼脸上看到了一种名为抱歉的情绪,他没再笑了,唇角拉直,眨着无辜的眼睛,似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在博取怜爱。

唔,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她不自觉拉下他的手,踮脚想摸他的头,但他生得太高了。

“你们人鱼都这么高吗?”温宜咕哝道。

正当她打算放弃的时候,人鱼主动弯下了腰,长睫垂下,盖住眼眸。

这一秒,令温宜的心突兀地跳了一下。

她慢慢伸长手臂,打算多摸两下,看在他还算乖的份上。

只是……

他的头发为什么这么脏?上面满是沙子,还有海洋里的小生物,甚至还残留着人类制造的垃圾残骸。

emm……摸之前还是洗一洗吧。

温宜是第一次给别人洗头发,她把人鱼按在躺椅上,先用梳子把他的头发理顺。

不一会儿,底下的盆里接了半盆东西,贝壳,小鱼的尸体,海藻,塑料片……

“你们人鱼都不洗头的吗?”温宜端着半盆垃圾不可思议。

人鱼没吭声,他只是服顺地躺着,闭着眼睛似乎很享受。

等温宜洗完人鱼的头发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浴室里一片狼藉,而她也累得腰酸背痛。

“以后你自己洗。”温宜用毛巾轻轻给他擦着头发说。

人鱼听见这话倏地睁开了眼睛,眉头一皱,很不情愿的样子。

温宜:“行叭,祖宗,我洗,我洗行了吧?”

人鱼挑了下眉,笑着重新阖上眼睫。



夜晚的海边,海水翻滚的声音似乎响在耳侧,哗啦哗啦,配合着轻柔的海风,像是在谱曲。

温宜睡得正香甜,忽然觉得脸有点痒,抬起爪子一摸,摸到一手湿濡。

嗯?流口水了吗?

下一秒,手背上传来微凉湿润的触感。

像是被人用舌头舔过。

她登时就睁开了眼睛。

月光朦胧中,深蓝色的瞳孔射出诡异的光芒,人鱼的轮廓影影绰绰。

人鱼?他不是在外头吗?

“你……”温宜还没来得及问,那双妖异惑人的长眸一瞬间拉近,随之侧脸又被舔了一道,正好是被人鱼手指刮到的那处。

温宜:“……”鸡皮疙瘩起来了。

他还在舔,一下一下地,动作轻柔,似乎是要把那伤处舔没。

“你……这是在给我舔伤口?”温宜迟疑地问。

身上人鱼顿了下,抬头,眨了眨眼。

这个笨人鱼。

这样舔怎么可能好嘛?

“别舔了,没用的,难不成你的唾液是什么神奇的药吗?”温宜感到好笑,这条人鱼怎么憨憨的?

人鱼却不听,他歪了下头,静静凝视了她一会后,翻身而上,按着她舔得更卖力,像是在跟她作对。

“……”温宜说不出话来。

人鱼最后停下动作的时候,温宜半边脸都是黏糊糊的。

他侧身与她躺在一处,宽厚的手掌揽住她的腰,强迫她的脸对着他,一眨不眨盯住温宜。

……她这是捡了个什么玩意儿?

欸?他的手指好像不戳人了哦。

黑暗中,温宜执起他的手摸,的确没摸到修长锋利的指甲,反而是凹凸不平。

“你剪了指甲?”

没回答。

“什么时候剪的?”

不吭声。

“在外面剪的吗?”

嘴巴被捂住了,人鱼嫌她聒噪。

“%……?”温宜继续叽里咕噜。

人鱼却好像听懂了,指了指自己的两排大白牙。

他自己用牙齿咬的?为什么?为什么要咬掉?

温宜还想继续问,人鱼把她摁进了怀里。

歪,你在占我便宜?

温宜想推开他来着,但是手指碰到他块垒似的腹肌。

唔,突然就不想反抗了。

……

诶…诶诶诶?腹肌?

上下摸了摸。

操……他没穿衣服……



人鱼这个物种到底要怎么养呢?

温宜跪坐在沙发上,一边给人鱼修指甲,一边思考。

“你吃人的食物吗?”温宜捏着他的尾指问。

人鱼撩了下眼皮,淡淡瞥她一眼。

他身上穿着温宜买的白色短袖,有些紧,下身一条花裤衩,配上他妖孽的长相,活活一个浪荡公子哥的模样,尤其是这淡淡一瞥,倨傲不屑。鼻梁上架一副墨镜可以直接出海勾搭美女了。

嘿,这么帅的居然被自己捡到了,虽然脾气臭还难养,但是冲他这长相,温宜可以原谅他的傲娇。

“那你吃什么?海里的鱼?”她问,继续用剪子磨平他的指甲尖。

人鱼手指微动。

“那我等下带你去海鲜市场,你自己看看有没有合你口味的。”

“换一只手。”她抬了抬下巴,人鱼乖乖伸出另一只。

空气安静,只有指甲剪发出声音。

温宜突然想到自己看过一部韩剧,里面的女主人公就是一条美人鱼。

“诶,你会哭吗?”她眼睛发亮。

人鱼歪头。

温宜往他眼前凑了凑,“哭的时候会有珍珠掉下来吗?”她期待地看着他,一副小财迷的模样。

“那我是不是就一夜暴富了?再也不用靠直播赚钱了?”

“真的,你会哭吗?哭一个给我看看。”温宜挠他的下巴。

人鱼拧眉,那表情像是在说:你瞅瞅我像是有那种东西的人吗?

“不会吗?”她有些失望。

但下一刻她又兴奋起来:“那你会魔法吗?就是手指一挥,变出一堆金银财宝来,会吗?”

人鱼眼睛眯了起来,一掌拍在她额头上,并不痛,温宜被摁着往后倒在沙发上。

“你怎么什么都不会啊?那我这是捡了一个小白脸回来养啊。”她瘫着一动不动。

完了,连自己都勉强养活,现在还多了一个废物人鱼。

海鲜市场腥味很浓,温宜拉着人鱼转了一圈,他啥也没挑中。

“不喜欢?”她仰头看他。

为了避免吓到人,他繁茂得过头的长发被温宜扎了起来,拖在后背长长一根,头上一顶和她同款的渔夫帽,整个人清爽了不少,方才路过好多个摊子,那些大妈看他的眼睛都直了,温宜甚至还听见一个大婶给她女儿打电话让她赶紧回来。

这架势,像是要把他掳了去。

人鱼低头瞧她,眼神无波无澜。

“你这家伙,真的很难伺候欸。”温宜抓着他的头发往他脸上挠。

人鱼握住她手腕,掐她的脸蛋,唇角上翘,眼睛熠熠生辉。

妈呀,这家伙笑起来招摇得很,还是藏起来的好。

她拉着他跑走了。

夏日里温度很高,即使海风一阵一阵,走在路上仍旧冒汗。

温宜买了个冰激凌,叫人鱼给她撑伞。

草莓味的,散着淡淡的草莓清香,化在嘴里冰凉又甜滋滋。

温宜舔得很认真,注意力完全倾注在上面,压根没注意到头顶的伞不见了。

等她解决完一根冰激凌,一抬头,人鱼呢?

左右环视,只有空旷。

往回找,就见人鱼撑着伞站在马路边边纹丝不动。

“嘿!”温宜喊着冲他招手,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个人鱼没有名字。

人鱼还是不动,渔夫帽遮住他眼帘,他如同一个被遗忘的小孩。

小孩……哈哈哈哈,好可爱。

温宜跑到他面前,“你怎么不走啊?”

他眼睛吊着,微微撅嘴,看向她的眼神幽怨。

“对不起嘛,我牵着你的手。”她去捞他的手,被甩开了,人鱼别过脸不看她,腮帮子鼓鼓的。

哎哟,这条人鱼生气了。

温宜没忍住笑出声,怎么会有人生气这么可爱,眉头紧紧皱着,白皙的脸因为生气微漾红,气哼哼的样子,他又不会说话,仿佛自己憋着气。

人鱼听见她笑,“咻”地转头,不满地“嗤”了一声。

他好像就只会“嗤”和“噗”这两个音节,生气和开心都是。

“哎呀,不要生气啦。”温宜双手掰动他倔强的脸,想哄他一下,“这么喜欢‘嗤’,要不我叫你小嗤?”

人鱼:“嗤。”

“这个名字有点难听噢,小噗,叫小噗好不好?”

人鱼瞟她一眼:“嗤。”

“嗯,那就叫小噗,小噗小噗小噗。”温宜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揉着他的脸一个劲儿唤他。

人鱼瞅她叽叽歪歪的样儿,忽得低头堵住了她的嘴。

卧槽……

温宜眨了眨眼,他长睫扑闪,唇瓣微凉。

大脑停滞。

一秒,两秒,三秒。

分开时,他舔了一下,还咂嘴。

温宜一瞬间气血上涌。

尼玛……这谁顶得住啊。

人鱼见她终于不说话了,满意地拍拍她的小脸,撑着伞走了,留她一个人在后面愣怔。

薄暮时分,偶有海鸥流连天际,天空云层一团一团,火红炫彩。

人鱼扎进了海里扑腾,温宜在岸上摸着嘴唇怀疑人生。

好好的他怎么就亲了上来呢?

昨天他还是用手捂着不让她说话啊。

哪里学的?

哦——记忆倒退,上午的时候,她好像带着人鱼看了两集偶像剧来着,他当时看得津津有味,温宜拉他都拉不动。

麻了,偶像剧害人不浅呐。

他换下来的衣服随意扔在海滩上,温宜不得不起身拍拍屁股给他捡回来叠好。

夕阳西下,海面像一幅油画浓墨重彩,人鱼蓝色尾巴时不时跃出水面,扑起水花。

这块海域很少人踏足,但温宜还是怕有人发现。

她想叫他上岸,看他在海里欢快游玩的样子又不忍心打搅。

你说,这只人鱼这么喜欢海,为什么要跟她回家呢?还让她摸他,给他洗头发。

嗯,有可能他就是看上了温宜。

他刚刚还撩她。

温宜这么想着,撑着脑袋笑出了声。

然后一阵水花又把她浇醒了。

那个坏蛋只露出一张脸,头发在海水上面漂浮,正冲着她得意地笑。

呸,看上个屁。

“啪”,脸又被滋了。

人鱼顽劣地吐吐舌头,一头扎进水里,尾巴摆出几滴水。

你妈的,温宜怒了,脱掉鞋子就往海里冲,誓死要把这条臭人鱼的嘴巴打烂。

然而,她又中计了。

被拖进水里的时候她都懒得挣扎,只是紧紧攥住人鱼的头发。

打不过你,我就拔你的头发,给你薅秃。



回到家的时候,温宜的脸色仍旧不美妙。

浑身湿答答的,而始作俑者在后面嗤嗤地笑。温宜知道他在笑什么,笑她不自量力,笑她是个大笨蛋。

她现在没功夫搭理他。

换好一件衣服后,温宜坐在摄像机面前准备直播。

正调试着镜头,那家伙推门进来。

温宜面无表情:“出去。”

人鱼:“……”

他没听,走到她身后左看看右看看,好奇的样子。

温宜深吸一口气,语气尽量放轻:“小噗,出去哦,我要直播了。”

人鱼:“?”

温宜:“去外面看电视,乖。”

人鱼:“??”

温宜:“臭人鱼给我滚去看你的《王子变青蛙》!”

人鱼出去了。

温宜拨了拨头发,拿起麦克风。

跟直播间的观众打过招呼后,她就开始唱歌。才刚唱两句,身后房门被打开,人鱼在门口探头探脑。

温宜丝毫不慌,歌声不停,只是冲他摆手,让他赶紧出去。

直播间的观众却不乐意了,乱成一团。

[哇,哪里来的帅哥?]

[男朋友吗?]

[让帅哥进来啊!]

[谁?是谁?我老婆被抢啦?]

[卧槽,好帅啊啊啊啊啊啊!]

温宜:“……”

她不得不起身,把人鱼推出去,锁门。

经过这一茬,直播间沸腾了,没人点歌,一直在问她和人鱼什么关系,是不是情侣。

拜托,谁要跟那个家伙谈恋爱啊!嫌寿命太短了吗?

总之这场直播很糟糕,温宜硬着头皮唱了几首歌后火速下播。

生气,非常生气。

她要找人鱼算账。

气汹汹“嘭”地摔开门,与客厅泪眼朦胧的人鱼对上视线。

他坐在沙发里,抱着一个枕头,幽蓝色的眼睛里水光涟涟,一颗水珠自他眸中淌出,顺着脸颊,在下颌处滴落的那一瞬间化成白色的东西,“嘀嗒”落地。

一地板上都是,有几颗滚到她脚边,在灯光照耀下反光。

是珍珠。

人鱼……哭了?

他为毛哭?

她还没来得及打他呢。

视线一移,电视上正在放催泪神剧——《天涯赤子心》,小时候温宜吃饭的时候看,哭得埋在碗里不肯抬头。

连人鱼也不能免俗?

她看看电视机,又看看抽噎着的人鱼,顿在原地。

人鱼哭得很隐忍,喉咙里发出呜咽,肩膀一缩一缩地,可怜兮兮。

看着一地板的珍珠就能想象到他哭得有多惨,跟个没妈的孩子一样。

共情能力这么强呢?温宜小时候也哭,但她也没他这么会飙眼泪啊。

这条人鱼又刷新了温宜对他的认知。

她走到他面前,抽了张纸巾给他擦脸,可他的眼泪不要钱似的源源不断,根本止不住。

唉,这家伙真的是……哭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连气都生不起来。

她只好亲亲他的眼睛,把他按进怀里,一下一下抚摸他的脊背。

“别哭了。”她揉揉他的耳朵。

把人鱼哄睡了,温宜蹲在地上捡珍珠,一颗一颗装进罐子里。

之前开玩笑说让他哭,她好拿珍珠去发财。

现在,她却想把这些东西好好珍藏起来。

他要是真不会哭就好了。

哭得那么伤心,温宜都心疼了。



屁。

再次湿淋淋地从海边回来时,温宜恨不得把人鱼摁在电视机前,让他看一百遍《天涯赤子心》,让他哭个够。

他坏是真的坏,老是滋她水,还嘲笑她。

哼,坏蛋,哭不死你。

但是温宜没想到,隔了十几年再次看《天涯赤子心》,她还是哭了。

一人一鱼在电视机前抱头痛哭。

失策,下次让他一个人看。

关键他俩看着看着门铃被按响了,一开门,是老妈。

完了。

温宜不禁看向身后光着上半身的人鱼。

这家伙在家不太爱穿衣服,现在打着赤膊坐在一堆珍珠中间,还在抹泪。

完辽完辽。

于是画面一转,变成了温宜拉着人鱼乖乖坐在沙发上。

“他是你男朋友?”对面温母喝了口热茶,抬眸眼神犀利。

“妈,你听我说……”

“让他说。”温母打断,一记眼刀飘过来。

说个毛啊,人鱼又不会说话。

“他……”

“是,妈。”

屋里突然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还是男声。

轰隆,两个雷劈了下来。

温宜倏尔侧头,看向身侧的人鱼。

你咋会说话了呢?

他神色淡定,安抚性地握住她的手,包在手掌里。

“你俩还扯证了?”温母质问。

“没……”

“刚刚求婚了。”人鱼一本正经说瞎话,指了指地上的东西,“您看彩礼钱这些够吗?”

温宜:“……”

“不够的话还有一罐。”

“这些……是真的?”温母捡起一个端详。

“真得不能再真了,刚从壳里剖出来的。”

温宜:“……”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顿了一下:“珍珠养殖。”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家里还有什么人?”

“小噗,二十七岁,孤儿。”

……

整个过程可谓是叹为观止,温宜根本不用开口,人鱼那张嘴,挺能忽悠的。

最后温母笑眯眯地出门时,还拉住了人鱼的手:“那我们家温宜就托付给你了。”

温宜:??一夜变身有夫之妇?

看着温母远去的影子,温宜立刻拉着人鱼闪进屋里。

“你什么时候会说话的?”她一副审问姿态。

“不知道。”

“你怎么会说话呢?”温宜捏他的脸。

“学的。”

“你跟谁学?”

他指了指电视。

“那刚刚那些话也是看电视学的?”

“昂。”

人鱼学习能力这么强呢?现在让他去参加高考还来得及吗?

不对,现在重点不是这个啊。

“喂,你干嘛说你是我未婚夫?”温宜撤下手。

“不是吗?”他眨巴着眼睛。

“是个屁。”温宜撇嘴。

“我们都同居了,应该算啊。”

他还知道同居这个词呢?

“你嫌弃我不是人吗?那我可以学着做人,你看我现在会刷牙洗脸,会自己看电视,你受伤我帮你舔,我还可以给你唱歌。”

“我还……”

“可是,”温宜蹙眉看着他,“你不喜欢大海吗?”

“喜欢啊。”

“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海风穿过窗户,在屋里逗留,他们两个相对坐在地板上,她认真看着他,他也认真看着她,瞳孔里蓝色一点点扩散,深遂如海。

半晌他才开口:“因为你摸了我。”

温宜:“哈?”

“我们人鱼的尾巴不能随便乱摸的,摸了就要负责。”他垂下眼睑,耳朵悄悄红了,纯情的模样。

呃……有点离谱吧……

“那我让你摸回来。”温宜咬牙道。

不就是腿吗?摸一下能怎样?

“你还拔了我的鱼鳞。”

“没有。”坚决不认。

“有,就藏在你枕头底下。”

……好吧,赖不掉。

“那我让你拔回来。”一根腿毛的事。

但是她好像没什么腿毛啊,不久前才刮过。

用头发代替好像也可以。

“你这么讨厌我吗?”人鱼声音低落,垂着头扯衣角。

“倒……也没有……欸,你别哭啊。”

“吧嗒”,一颗,“吧嗒”,两颗,他哭得毫无预兆,让温宜始料未及。

不是……咋还哭上了呢?

“我不滋你水了,也自己洗头发,或者去剪掉都可以,我掉很多很多珍珠你拿去卖。”他啜泣着,抬眸时眼眶蓄满了泪,“吧嗒”,又掉下一颗,“你能不能不要赶我走?”

卧槽,你这副小可怜的样子谁忍心赶你走啊,心都要化了好吗?

“你喜欢我吗?”温宜还是忍着心疼问。

风在这一刻静止。

说不喜欢你就完了,她想。

“不喜欢。”

“哈?”温宜一整个跳起来。

不喜欢你赖着我?你才是老赖,几百几千岁的老赖。

温宜快气死了,她环视着家里,打算找个东西把这条欺骗她感情的坏人鱼扫地出门。

“我爱你。”

我喜欢大海,但我爱你。

人鱼仰着头,神色无比深情的样子。

嘭,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炸开,心跳失序。

麻了,温宜你好没出息啊,你看过的偶像剧比他掉的眼泪还多得多好嘛?

“那你喜欢我吗?”他站起来,捧住她滚烫的脸颊。

温宜踢他一腿。

“废话,不喜欢我养你?”



睡前,人鱼为温宜唱了一首歌。

那歌她从没有听过,没有歌词,只有简单的吟唱。

可温宜却觉得,这是她听过的最好听的歌。

她渐渐睡去。

梦中,人鱼漂在辽阔的海面上,月光柔柔洒下,他深蓝色的眼睛直勾勾地攫住她。头发全湿,水滴流过他白净的双颊,“嘀嗒”,荡起一个水圈。

他带着惑人的笑意,幽幽开口:“嗤,你唱歌好难听啊。”

睡梦中的温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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