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室内昏暗,外头似乎在下雨,雨声沙沙。
醒来的第二秒,我摸了摸身侧。
冷的,没人。
火气又腾上心头。
掀被子,下床,开灯,客厅也冷冰冰。
我翻了个大白眼,无语。
都多少岁的人了,跟女朋友吵架还搞离家出走这套。
幼稚,无比幼稚。
谢濯是这个世界上最幼稚的男朋友!
我气呼呼地走到流理台倒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
凉水顺着咽喉灌入四肢百骸,好凉,凉透了。
“轰隆”,雷鸣声吓了我一跳。
风将天蓝色的窗帘掀开一道缝,我得以窥见大雨浇灌在天地间,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谢濯那个幼稚鬼,不知道在哪个角落躲雨。
真的是……让人担心。
要不要去找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
回来了?
我迅速背过身,佯装半夜渴醒起来喝水的样子。
只是……这水壶怎么变了样?颜色好像更深了,之前是浅灰色来着。
身后脚步声只到客厅便没了,随之是钥匙落地的声音,在这空间里有些突兀。
沉默无声蔓延。
他为什么不说话?
我握着水杯转身,对上谢濯略显惊诧的脸。
不,说略微是含蓄了点,他那表情简直是大惊失色,脸色苍白得可怕,像见了鬼一样。
他的头发全湿,显然是淋了雨,身上的衬衫紧紧贴着皮肤,胸肌清晰可见。
欸?大晚上的穿什么衬衣?还有,他胸肌怎么……变大了?
是我忽略他太久了吗?
算了,跟他计较那么多干嘛。
我放下杯子,深吸一口气,别扭开口:“过来。”
谢濯一动不动,嘴唇张张合合,到底也没说出一个字来,只是直愣愣地看着我,脸上依旧是被雷劈了的表情。
唉,非要我服软吗?
行叭,让他赢一次也没什么。
我张开双臂,语气放软:“抱抱,抱抱就不生你气了。”
他听见这话,眼睛里竟然泛起水光,捂住脸哭了起来,嘴里喃喃道:“假的……都是假的……”
我:嗯??他怎么淋了一场雨变傻了?
“谢濯,给你五秒,再不过来抱我的话,我就走了。”我耐着性子说。
“一。”
“二。”
“三——”
没数完三,我被一股力道撞得后退了好几步,抵上了坚硬的流理台。
我当场一个“卧槽”脱口而出,身上的人像是要把我的灵魂给撞出窍。
他明明淋了雨,身体却烫得吓人,连呼吸都灼热滚烫。
我有些受不住,他抱得太紧了,宛若要把我融入他的骨血中。
想叫他松开,却有灼人的东西砸在我肩窝,那一瞬间,我说不出任何叫他放开的话。
“好了,别哭了。”我轻轻拍他的背,柔声哄他,“二十三岁的大男人了,跟女朋友吵架还离家出走,你丢不丢人?下雨了就不知道回家?淋成这个鬼样子。”
正埋在我肩头的人忽地抬头,双眼赤红,哑声开口:“什么……二十三?”
我这才发现他眉眼似乎更深邃了些,脸庞线条流畅,看着清瘦了不少。
“你……是真的吗?”谢濯捧住我的脸,细细端详。
我拍开他的手,“怎么?你还在外面养了一个?”
他不说话了,拧着眉。
“你不会真在外面养了个小情人吧?”我眼睛眯起来,“好啊你,长本事了,当初是谁跟我保证……”
“现在是几几年?”谢濯打断我,神情严肃。
“2019年啊,你脑子瓦特了?”我戳戳他脑瓜子,“别给我转移话题……”
“现在是2029年。”
我:“哈?”
谢濯从湿答答的裤兜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貌似是手机的玩意儿,按开屏幕,指着上面的日期。
【2029年6月24日星期日,凌晨一点二十一分】
咦?眼花了吗?
我凑近了看,“2029年?”
—
和男朋友吵架,醒来是十年后。
“你穿越了。”谢濯紧紧挨着我,右手擦着头发。
“你能不能去旁边擦?”他发丝上的水珠随着擦拭的动作甩到我脸上,我接了一脸的水。
“不能。”他摇头。
我“唉”一声,起身扯过他手中的毛巾,给他擦起头发来。
他乖乖坐着,仰起头看着我,目光灼灼。
“看什么看?”我捏捏他的耳朵。
“看你,你好看。”
豁,十年后的谢濯嘴这么甜呢。
雨似乎小了,屋内沉默无声流淌。
擦干后,我捋捋他的头发,放下毛巾转身往浴室走。
“你去哪里?”谢濯抓住我的手,神色紧张。
“换衣服。”我指指身上的睡衣,“刚刚抱的时候湿了。”
“一起。”他起身攥住我手,拉着我径直往浴室。
“喂,你现在这么不要脸呢?”
“我哪里?”
……
“我自己会脱,不要动手动脚。”
“谢濯你个臭流氓。”
……
“衣服。”
“嗯?”
“没拿衣服!”
“穿什么衣服,家里又没外人。”
“……”
十年后的谢濯,骚得没边。
凌晨三点半,我躺在他怀里,腰被他箍住,脸压在他胸前快喘不过气来。
“喂。”我掐了下他。
“嗯?”
“所以,十年后的我们,结婚了吗?”我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羞怯。
头顶谢濯没立刻回答我,只是把我搂得更紧。
不会吧……没结婚?那他和谁结了?
回想两个小时以前,谢濯见到我那个要死的表情……我和他……分开了吗?
那现在是怎么个情况?我还和他躺在一张床上,刚刚他还耍流氓……
“结了,两年前结的。”
没等我多想,谢濯微微松开我,将手掌摊开,无名指上套着一个戒指,“喏。”
“结婚证也有,在床头柜里。”
我扒着他手指,在灯光下,摸了摸那东西,心头涌起安全感。
“那我的呢?”我仰头,眼睛亮晶晶。
谢濯凑近,轻轻在我唇上印一个吻,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枚戒指。
“在这。”他捞起我的手指,缓缓套上,“谢太太。”
我开心地笑起来。
真好,十年后的我和谢濯,我们还在一起。
“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哦。”
“……嗯。”
—
万万没想到十年后的我成了无业游民,谢濯却是一家上市公司的总裁。
谢濯坐在办公桌前,怀里一个昏昏欲睡的我。
他骨感分明的手指敲击着键盘,鼻梁上一副金丝眼镜让他看起来就很值钱的样子。
“我想去床上睡。”我捅捅他。
“就在这睡。”谢濯低头吻了吻我头顶,眼睛继续看向电脑,一目十行。
“你有必要时时刻刻把我捆在身边吗?”
“嗯,我黏人。”
“你这是□□。”我不满地在他怀里乱动,妄图挣脱他的束缚。
“别动,乖。”谢濯摁住我的脑袋,轻而易举将我调了个个儿,姿势成了我跨坐在他腿上,脸贴着他的心房。
我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谢濯……他有健身,身材比以前好,胸肌硬硬的。
“你怎么不去公司上班?”我吸了吸他身上的味道,一股熟悉的柑橘味,并不浓,淡淡清新。
“在家也能办公。”
“那我觉得公司离破产不远了。”我扯开他衬衫的一个扣子。
“放心,我养得起你。”嗓音含笑。
哼,他成了人上人,我却无事可做,心里极其不平衡,带着怨气又扯开了一个扣子。
“我为什么不继续写小说了?”
抱着我的人呼吸一顿。
他低眸瞧我:“你觉得太累了,也没什么灵感了。”
“噢。”的确,没灵感就很糟糕。
头顶被摸了摸,“你后来写了好多书,有几本还出版了。”
“是吗?”我一个激灵,差点就要从他身上蹦起来。
“嗯,在书架上,等会儿我拿给你看。”
“好哦。”我上口亲谢濯的下巴,嘻嘻嘻地傻笑。
“不困了吗?”
“还困。”
“睡吧。”
—
再次醒来,手脚有些发麻。
“醒了?”谢濯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嗯。”我蹭了蹭,抱住他腰,“有点麻。”
“那我们走动走动。”
……
说好的走动走动,只有谢濯一个人在动,我被他抱着跟个娃娃似的,只能晃晃腿。
家里并没有多大变化,家具什么的大多数都是以前的,就连摆放的位置都不曾变。
“欸,你现在是有钱人了,为什么我们还要住这里?我们不应该去住大别墅吗?”我疑惑地问。
谢濯将我往上颠了颠,“这里不好吗?”
“好啊。”
“那为什么要搬?”
也对,大别墅不见得就比这个小房子好。
“再说,这里有我们很多回忆。”谢濯突然停了下来,我抬头看他,他视线汇在一处,可是眼睛里头却像是什么都没有。
他耳边那还有一根白头发,隐藏在黑发之间。
这是三十三岁的谢濯,褪去了稚嫩和桀骜,只剩成熟与内敛。
他是身居高位的上位者,不再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
十年的时间,教会了一个男孩成长。
有幸,我参与其中。
不得不承认,即使隔着十年,二十二岁的我,仍旧会爱三十三岁的谢濯。
我的男孩,他真的很好。
等等……如果这具身体里的是二十二岁的我,那……
“谢濯,三十二岁的我呢?”我挠他的下巴,“她去哪了?”
明显感觉到他身体一僵,视线飘忽,“我也不知道。”
“嗯……二十二岁的我在这里,那么三十二岁的我会不会也穿到过去了?”用我多年写小说的逻辑推理,应该是这样。
“或许……是吧。”
“那这样不是乱套了?”
头猛得被按在他胸前,谢濯抱着我的力道加重,他用力攥住我后背的衣料,我怀疑衣服都要被他撕碎了。
“你要回去吗?”他声线低沉,微微颤抖着。
“你不想我回去吗?”我抚着他背,试图安慰他。
“你想回去吗?”他没直接回答我。
“应该要的啊,回到二十三岁的谢濯身边。”
好久,好久好久,他没说话。
六月的s市,总是下雨,淅淅沥沥,缠缠绵绵。
“谢濯。”过于安静了,我忍不住喊他。
“嗯。”
“那个杂物间怎么锁了?”
“有点东西。”
我晃悠着腿:“什么东西?”
“我的宝贝。”他声音似乎更哑了。
“你的宝贝不就是我的宝贝?”
“嗯。”
“给我看吗?”
谢濯将头埋进我脖颈。
“我的宝贝就是你啊。”
“我只有你一个宝贝。”
三十三岁的谢濯,说话怎么这么奇怪?
—
谢濯真的很□□,他不许我离开他半步,我想玩他的手机他也不给。
哼,小气鬼,莫不是手机里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找个时间一定要看看。
此刻,我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外面又在下雨。
我本来想出去看看2029年的s市的,这该死的雨水阻挡住了我的步伐。
“话说,我爸妈呢?”突然想起我的父母。
“他们……去欧洲旅行了。”
“可以打电话吗?”
好想看看六十多岁的他们,是不是还康健,头发有没有全白,会不会经常拌嘴。
“那边信号不好。”
好吧,泄气了。
“别担心,所有人都很好。”谢濯笑着说,“所有人都特别幸福。”
“真的吗?那太好了。”
我们,有幸福的未来啊。
小雨霏霏。
谢濯在书房开视频会议,我借口喝水好不容易逃出来。
才刚放下水杯,门铃响了。
“等一下,我来开。”谢濯的声音隔着一扇门传出来。
搞什么,他是把我当残疾人了吗?
“我来开啦,你继续开会。”我趿着拖鞋迅速跑去开门。
与门外一位打扮得十分露骨的女士面面相觑。
“请问你是?”那看着就来者不善的女人先发制人开口,视线在我身上上下扫射。
凭借女人的直觉,这是个情敌。
三十三岁的谢濯,也很抢手啊。
我挑眉,不紧不慢:“他老婆。”
这个“他”不言而喻。
我自以为这三个字威慑力绝对爆表,哪知女人却一声轻笑,“撒谎都不打草稿的,谢总他老婆早就……”
“她是我老婆。”谢濯清冷嗓音落在我头顶,同时我的腰被揽住。
抬头,他目光如寒冰,寸寸刺骨。
“有事?”
“没……”
“滚吧。”
整个场面不过十几秒,门在眼前“嘭”地一声关上时,我还没回过神来。
“谢濯,你脾气有点差哦。”
“哪里差了?”
我扯住他衣袖,指指他的脸色:“你看看你现在的脸,好臭哦。”
“很臭么?”他俯身,透过眼镜那双眸子蓄满不怀好意。
“嗯。”
“那你亲亲就好了。”
“哈?”
“亲亲我,我就给你表演一个绝活。”他慢条斯理摘下眼镜,勾在指尖。
我晕,就这一个简单的动作,我却像被蛊惑住了一样,觉得我的男人真他妈该死的帅。
我不受控制地踮脚拉下他的衬衫领口,“吧唧”亲了上去。
“绝活呢?”我不忘问。
谢濯唇角疯狂上扬,眼睛弯弯,我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岁的他,笑起来天不怕地不怕,坦坦荡荡的模样。
“在这啊。”他指指自己的脸。
“嗯?”我还是没明白。
他笑意扩大,拍拍我的脸:“变脸啊,笨蛋老婆。”
忽略“笨蛋”,这声“老婆”还是很动听的。
“你耍赖啊你。”
“没有。”
“三十三岁的老男人,还在外面沾花惹草,哼。”
“三十三怎么了?照样魅力四射。”
“要点脸吧你。”
—
夜幕降临,又过了一天。
隔着一道门,谢濯在里面洗澡,我蹲在门口。
我不是色狼哦,是他非要我待在离他不超过三米的地方。
否则他就要我跟他一起洗。
属实是欺负人。
“你还在吗?”谢濯又唤我。
“在啦。”
过了一分钟,我猜他才刚脱完衣服。
“在吗?”
我真是无可奈何:“在。”
水声响起,雾气渐渐将玻璃朦胧。
“在吗?”
我:“……”不太想理他。
“宝贝?”
水声停止,他不知道在里面干嘛,有东西砸在地上的响动。
“老婆?”他很焦急的样子。
门把转动,蒸腾水汽透过一条缝奔涌而出,模糊之间我看见谢濯光裸的上半身。
我眼疾手快一把就将门推上了。
“在啦在啦!”
真的是,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了,还跟二十多岁热恋中的小伙子一样,黏黏糊糊。
“不要走。”
“好,你老婆跑不了。”我拖长音调。
这天晚上,谢濯洗澡只用了五分钟。
我怀疑他就是从头到脚浇了一层水而已。
—
雨声嘀嗒,湿润的风拂过脸,有些凉。
我跟在谢濯身后,他颀长的身影被雨幕模糊,他没撑伞,只是垂头走着。
上完台阶,他捧着花往右侧走,机械僵硬。
“谢濯。”我喊他。
他却像是没听见,仍是如死尸一般,只留给我一个冷峻的背影。
好多块石头,一排排,肃穆冰冷。
我停下来,试图睁大眼睛看清上面的字。
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清。
一抬头,谢濯走出去好远。
“谢濯,等等我!”我急忙跟上去。
终于,他停了下来。
雨和风一齐来,将他的发吹起,几根白发随风摇曳。
“谢濯,你怎么不撑伞?”我慢慢走至他身后,忍不住数落他,“淋湿会感冒的,你又不是年轻人了,要爱惜自己的身体知道吗?”
他却不答,甚至没低头瞧我一眼,眼睛直直望着对面。
顺着他的视线看,那似乎是一块碑。
“你是来祭奠谁吗?”
我越过谢濯,曲膝蹲在碑前,摸了上去。
冰寒,冷透指骨。
我眨了眨眼,将睫毛上的水珠抖落,这才看清楚上面镌刻的字,一字一字念:
“爱、妻、安、苒、之、墓。”
轰隆,闪电劈裂苍穹,天上在下落寞的雨,我的心头狠狠一震。
呼吸似被人攫取,我按住胸口,感到一阵窒息。
下一秒,世界黑暗。
紧紧抓住衣领,张口不住喘息。
谢濯牢牢控住我,把我抱得严严实实,我能听见他的心跳,混合着我的,咚咚咚,在这夜里震耳欲聋。
是梦。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幸好是梦。
却再也睡不着了。
浑浑噩噩,脑海里乱得很,心间隐隐不安。
谢濯把我抱得死紧,我好不容易才挣开下床。
屋里黑漆漆,为了不吵醒他,我顺手捞起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边上还有一串钥匙。
房门被轻轻合上,捣鼓了一会儿我才打开手机电筒,只是不知道按到了哪里,屏幕跳转到一个页面。
似乎是某个社交软件,一看头像,居然是我自己的账号。
不是吧,十年了,这该死的平台还没倒闭呢?
哇,我粉丝居然有百万了。
手指下滑,是一则置顶,没有配图案。
【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我是七月落雨的丈夫,很遗憾告诉大家,七月落雨于2028年7月17日因故去世。】
我手指一颤,耳边轰鸣。
想起梦中墓碑上冰冷的字眼。
—
门把在寂静的夜里发出转动的声音,我最终还是打开了杂物间的门。
“啪”,颤抖着摁下灯开关,还未看得清其他的,直直对上一张照片。
黑白照。
“那个房间怎么锁了?”
“有点东西。”
“什么东西?”
“我的宝贝。”
“我的宝贝就是你啊。”
是我。
是三十一岁的安苒。
眼泪夺眶而出,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哦。”
“……嗯。”
“再说,这里有我们很多回忆。”
“你要回去吗?”
“在吗?”
“嗯,我黏人。”
“不要走。”
……
“所有人都特别幸福。”
是吗?所有人都特别幸福吗?
你呢?
你呢?谢濯。
没有安苒的谢濯,会幸福吗?
心脏一阵一阵抽疼,我控制不住自己流泪。
连雨都来凑热闹,唰唰唰,像是永不停歇的疼痛。
“苒……苒苒。”身后有人哽咽出声。
我咬着嘴唇,抹了把眼泪,可是,抹不完。
转身,想笑的,笑不出来。
“原来,”话出口竟泣不成声,“这就是……我们的结局啊。”
这是三十二岁的安苒和三十三岁的谢濯,一个变成了一方小盒子,永远长眠于地底,一个,活着却如死尸。
是生离死别,是天人永隔。
是三餐四季,白天黑夜,世间再无你。
是哪里都是你,哪里又寻不到你。
原来,我们是这样的结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谢濯垂头,口中一直在道歉,泪珠颗颗砸下,滴落在地板上,很快成了一团。
你对不起什么呢?
是我,先丢下了你啊。
我再也忍不住冲进了他怀里,死死抱住他,抱住我一生的挚爱。
谢濯哭得很凶,我从没见他哭成这样,一米八几的男人,伏在我肩上,哭到呜咽。
我走的那天,他是这样哭的吗?
看着黑白照片上笑得灿烂的女孩,他是这样哭的吗?
抚摸着墓碑上的那几个字时,他是这样哭的吗?
“爱妻安苒之墓”,六个字,是不是字字诛心?
“我爱你。”
三十三岁的谢濯对二十二岁的安苒说。
这一句落下,霎时间,我的世界山呼海啸。
—
“你回去吧。”再次开口,谢濯却是这么一句。
他哭过的眼眶泛红,睫毛沾湿,几根黏在一起,看着我的目光脆弱又坚定。
“为什么?”我摸上他的脸。
“因为,二十三岁的谢濯还在等你。”
我说不出话,心底疼痛又泛滥。
外面风雨似乎停了,满室寂然。
“好。”我吻住他。
我平躺着,阖上眼睫,身旁谢濯在为我唱催眠曲。
坦白说,他越唱我越清醒。
可我不敢睁开眼睛,怕眼泪汹涌。
我更怕,对上他满含柔情的眼眸,那里有他强装的坚强,埋藏着不舍,不甘,和孤独。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濯的歌声变得悠远飘渺。
意识混沌的前一秒,有人在我耳边轻声说:
“安苒永远是谢濯的宝贝。”
—
再次睁眼,天光微透。
一双手臂横在我腰上,将我圈禁,他的体温传递到我身上,熟悉得令人落泪。
回头,谢濯略显稚嫩的脸庞近在眼前。
他睡颜安静,只长睫不时颤动。
是梦吗?
我宁愿是。
可是心中那种刺痛的感觉却不似作假。
我拨弄他额前的刘海,轻轻印一个吻在他眉间。
“谢濯,我很爱你。”
谢濯似乎被吵到,撩开眼皮看了我一眼。
“嗯,我也爱你。”
—
谢濯:
二十三岁和三十三岁之间,隔的不是十年。
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