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甘心首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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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六的晚上,昊宸读完了《岛上书店》,合上书的时候,甄爱拉过他的手腕看了看表:“今天比平时晚了十多分钟,咱们是不是该休息了,明天要不你给我读克莱尔.麦克福尔的《摆渡人》吧。”

  “你困不困,要不今天晚点睡,我们来下盘棋吧。”昊宸站起身,拉开自己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两个装着围棋的盒子。

  “你——不是定了规矩,再晚睡都不能超过十二点吗?”甄爱觉得昊宸今天很是奇怪。

  “今天晚点儿吧。明天你就要出院了。”昊宸不经意的说,眼睛里有一丝伤感。

  “是吗?”甄爱没有发现昊宸眼神的变化,她惊喜地说。

  “很高兴吧?你得感谢你的林医生,要是没有他的药,你也不会这么快出院。”昊宸有气无力的在甄爱的床上,她的对面盘腿坐下来。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甄爱把手覆在昊宸的额头上:“你这段时间一定是累了,我们还是早点睡吧。”

  “哦,没什么,”昊宸的脸上又像是挂上了面具:“我们还是下棋吧。”

  整整一局棋,昊宸都很沉默,甄爱不时地偷偷瞄一眼他的脸色,她好像有点明白了,昊宸为什么不高兴。

  收拾棋局的时候昊宸看似不经意地问:“明天出院,要不要我通知吴大夫,这段时间林大夫都来过了,可是吴大夫却没出现,我很好奇。”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吴大夫去了哪里?林大夫又是怎么回事儿?”甄爱猜不透昊宸,为什么一个星期都不提这个,却偏偏要在知道自己出院的时候才说起这个话题。

  “因为我想安安静静做一次你生命里的过客。”昊宸的眼神可没有他的话来的平静。

  “我明白了,是在姐姐这里做一个星期的恋爱实习吗?”甄爱嘴角微微上翘,挂上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昊宸半天没有说话,他的眼神越来越冷,甄爱并不惧怕,她与昊宸的眼神对峙着:“那你很幸运,吴思远已经应聘到了C城人民医院去做院长,他很忙,所以我没有打扰他。

  至于你说的那位林大夫,我想,是你没给他机会,所以,你干的很漂亮。”甄爱一字一顿地说,她的嘴角始终挂着那一丝冷冷的笑。

  甄爱觉得心里很冷,她的手慢慢握紧拳头,又无力地摊开,她的全身都在微微地发着抖。这一个星期她之所以没有拒绝昊宸来照顾自己,是因为昊宸第一天的表白正好击中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思远的背叛,芷卉远走他乡,甚至子健的幸福,本都深深刺痛了她,这意外的车祸,又让她觉得有时候面对命运中突如其来的祸患,自己是那么无力。

  本来她对爱情已经不抱什么奢望,可是皇甫昊宸的“真心话”还是打动了她,想到他虽然看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实则内心和自己一样孤寂,同病相怜的感觉让甄爱想和皇甫昊宸用爱来互相取暖,本以为迎来了桃花盛开的春天,谁知道竟是一树“烂桃花”。

  看着甄爱的脸越来越苍白,昊宸的心里又莫名的痛了一下,自己表白她的时候,就知道她是有老公,有追求的,为什么越是相处的久,就越希望她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呢?难道绍辉说的是对的,天长地久的爱在自己这里,就是奢望吗?

  昊宸凑近甄爱,小心的碰了碰甄爱的手指,甄爱的手指立刻像受到了刺激的蜗牛触角一样缩了回去,昊宸握紧甄爱的手,他吓了一跳,甄爱的手,又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握手时那样冰凉。

  昊宸把甄爱拥在怀里:“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甄爱笔直地坐着,一动不动。

  昊宸看着甄爱的眼睛,里面慢慢地在结冰,冰面下藏着伤痛。

  夜已经很深了,甄爱在黑暗中看着月光透过窗帘,从床单上一直移到了茶几上,原来,光阴还可以用这种方式悄悄地溜走,光阴也有冰冷的一面.......

  第二天早上,早已醒来甄爱一直在假寐,直到她听到皇甫昊宸关上房门,才睁开眼睛,慢慢坐起来了。

  现在,甄爱的脖子虽说还是不很灵活,但穿衣服,洗漱,都已经能自理了,她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打开衣柜,发现除了自己车祸那天穿的衣服,还整整齐齐的挂在衣柜里,其他的东西都不见了,甄爱苦笑了一下,心想:“皇甫昊宸这是要走的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也好,‘孙登不语启期乐,各自当情各自欢’吧。”甄爱自言自语道。

  甄爱收拾了一下,除了自己随身带的手包,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走了,张医生走进来,问了问甄爱的病情,嘱咐了一些出院后的注意事项,伸出手说:“幸好没有什么大碍,林医生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回去好好保养,不能再拼命了,零件坏了,可没有地方换。”

  “张医生,你真幽默,谢谢你,我记住了。”甄爱笑着握了一下张医生的手。

  “哦,对了。”甄爱又问张医生:“我这个星期住院的费用已经结算好了吧?我去交一下费。”

  “不用了,皇甫总裁已经结算过了。”张医生笑了笑:“我冒昧的问一下,皇甫总裁是车祸的肇事人吗?”

  “你说什么?”甄爱没听明白。

  “哦,一般在我们这里,只有肇事人,才会是家属或本人陪床,或者请保姆和护工来陪护,还要付医疗费用。这些皇甫总裁都做了。不过我很奇怪,皇甫总裁怎么会撞到你的?是他的司机不小心吗?”

  “是啊,他本不应该会撞到我。”甄爱不可置否。

  张医生似懂非懂,他没好意思再问,嘱咐说:“哦,林女士,你上午还有最后一次理疗,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哦,我知道了。”

  甄爱送张医生出了门,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坐下来。她想:“既然没有什么可带的,下午就打个车回去吧。”

  甄爱做完理疗,回到病房,看见美娜坐在上发上。

  “林姐,我来接你出院。”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出院?”甄爱很诧异。

  “皇甫总裁和绍辉说的啊。”

  “哦。”甄爱想:他们看来这是一对无话不讲的死党。

  “林姐,我看你情绪不是很高,都出院了,你怎么还不高兴呢?不如我请你去吃点好的吧。”美娜想逗甄爱开心。

  “还是算了吧。”甄爱摸摸脖子上的颈托:“戴着这个到处跑,也太引人注目了吧,我们还是回家去吃吧。”

  “好啊,好啊。”美娜欢欣雀跃,“我最喜欢吃你做的美食啦。”

  她忽然有点迟疑:“不过林姐,你这样——能做饭吗?”

  “没问题,走吧。”甄爱挽起美娜的胳膊。

  当美娜的车在第二个十字路口等绿灯的时候。甄爱对她说:“美娜,记得下一个路口要占左拐道。”

  “不对吧,林姐,回你家不是要右拐吗?”美娜判断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觉得自己没说错。

  “哦,我搬家了。”甄爱看着前方说。

  “是吗,是在我度蜜月的时候吗?”美娜很好奇:“林姐,你是搬到别墅区了吧?”

  甄爱笑了笑,没有回答。

  美娜一脸懵懂的把车开进了“学苑新城”,在小区的停车场停好,两个人提着刚才在超市买的大包小包,来到了甄爱家。

  美娜打量着甄爱的新家,虽然不是很大,却简洁雅致,让美娜感到奇怪的是,玄关照片墙上,怎么都是林姐的单人照?

  甄爱打开鞋柜,拿出一双粉红色的拖鞋放在美娜脚下:“你先换鞋,我去洗手做饭。”说完,她就拿着买来的食材走进了厨房。

  美娜又发现,鞋柜里的拖鞋也没有一双是男式的。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房子只有林姐一个人住吗?美娜起了疑心。

  “林姐,这家装修得真雅致,我可以参观一下吗?”美娜朝厨房喊道。

  “哦,你随便看。”甄爱一边收拾鱼,一边从厨房里伸出头来说。

  美娜走进了卧室,她发现虽然床是双人床,靠枕也是双人的,但从床罩下面凸起枕头的轮廓看,只有一个,美娜看了看门口,喊了声:“林姐,你的窗帘是在哪家定制的?”

  “就在新中街的窗帘城,你要定制,我带你去。”美娜听见林甄爱的声音来自厨房,她飞快地打开衣柜,果然自己猜的没错,里面一件男装也没有。美娜又查看了书房和卫生间,也同样没有男主人的痕迹,她心里很是自责,随便刺探别人的隐私真的很不淑女,但是,她就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

  美娜去过林姐以前的家,虽然只有一次,当时印象最深的就是家里面到处都是双双对对的痕迹。

  书橱里那对栩栩如生的珐琅彩鹦鹉摆件和卧室里那对水晶玻璃组成心形图案的天鹅,一眼看去就表明了房主人希望婚姻恩爱的心迹。

  墙上林姐和姐夫生活照、婚纱照更是随处可见,让人感受到浓浓的恩爱氛围。美娜直到和绍辉结婚,新家装修的时候,她自己才发现其实受林姐的影响很深的。

  可是林姐现在怎么变成了一个人,莫非......

  林美娜,你想什么呢。美娜的自责感比刚才偷窥林姐的衣柜还强。

  美娜踱进厨房,看见甄爱在忙着准备食材,她脖子上套着颈托,做事很受局限。

  “林姐,我来帮你吧。”美娜忙从甄爱的手里抢过刮鱼刀,利索地收拾起了带鱼。

  “小心弄脏衣服。”甄爱拿过一个围裙,从后面给美娜系上,林姐的拥抱让美娜鼻酸,不知怎么,她忽然很想哭。

  美娜心事重重地吃完了一顿饭,她抢着把碗洗了,甄爱说:“你看,你从一进门就跟着我忙里忙外,还没顾上坐一会儿呢,一会儿我们泡茶喝。”美娜很想留下多陪陪林姐,又担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正在左右为难,门铃响了。

  甄爱走到玄关,看了看可视门铃:“哦,是林大夫来了。”

  甄爱按下了开门键。站在玄关等着林霖上来。

  “林姐,林大夫经常来串门吗?”美娜试探着问。

  “别看我们住在一个小区,他和你一样,也是第一次来。”甄爱笑了笑:“平时我们有时候也结伴回家,不过从来没有到对方家里做过客,我听他说是和爷爷住在一起。

  这不,我这次车祸,多亏了林大夫的药,这段时间他一直没再来医院,我还想着登门拜访,感谢他呢,他到先来了。”

  美娜将信将疑。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美娜才听到敲门声,甄爱打开门,一身运动休闲装扮的林霖出现在玄关。

  “哎呀,按门铃的时候记得你家是910,结果还是找错了,敲了921的门。”林霖一进门便说。

  甄爱忙着介绍:“美娜,这位是林霖,林大夫,在中医院上班。”美娜点了点头:“你好,林大夫。”

  她又转头对甄爱说:“林姐,你忘了,上次林大夫去医院看你,是我带他去的呢。”她又对林霖说:“林大夫,我叫梁美娜,是林姐的助理。”

  “你好。”林霖和美娜打了个招呼,转向甄爱问道:“你怎么样,还是不能转头吗。”

  “哦,能转,就是不太自如。”甄爱说。

  “都别站着了,进来坐,我家里没有适合你穿的拖鞋。没关系,就这样进来吧。”甄爱礼让道。

  “那我就直接穿袜子走吧。”林霖索性脱了鞋,穿着一双雪白的袜子走进了客厅。

  他好奇地打量着客厅的陈设:“哇,林姐姐,你的家里真的很雅致。”

  美娜从他的神态表情看出,林大夫确实是第一次来林姐家。

  “哦,差点忘了,给你这个。”林霖回身把放在玄关里的一个大盒子端到甄爱面前。

  “这是什么?”甄爱问。

  “哦,这是一个颈肩按摩仪,很好用,你每天回来有时间按摩按摩,对颈椎有好处。”林霖把它放到茶几旁边:“恭喜你,平安出院。看到你康复的还不错,我就放心了,那我就先走了。”

  “那,林姐,我也告辞了,谢谢你的晚餐。”美娜也赶快说道。

  “你们再坐坐,喝杯茶吧。”甄爱挽留他们。

  两人客气的谢绝后,前后脚走出了甄爱家的大门。

  林霖说小区里一个患哮喘病的老人家还等他去送药,和美娜道了再见,就向北走了,美娜在原地站了很久,才开车离开“学苑新城”。

  昊宸估摸着甄爱这时候已经回家很久了,他呆呆地看着堆在自己床上的一堆东西,有甄爱穿过的睡袍,用过的凉被、毛巾、浴巾。甚至还有日用品。

  早上收拾的时候,他把甄爱用过的这些零七碎八的一大堆东西,和自己陪床时买的生活

  用品,一并打包带回来,是担心给她带来麻烦,倘若吴大夫来接她,看到她一个受伤的人,

  一周置办这么多东西,说不定会怀疑她。

  现在不知该怎么处理这些东西,他有些后悔了,干嘛要为甄爱着想,她跟林霖公开出双入对,都不怕吴大夫知道,自己又何必为清清白白的自己和她遮掩呢?

  昊宸拉开房间的门,对着走廊喊了一声:“阿姨,麻烦过来一下。”

  走廊尽头保姆房间的门开了,保姆急急忙忙赶过来:“宸少,什么事?”

  “你把床上这些东西收拾一下,要不然就扔了吧。”

  “咦?这不是林——”保姆看了看昊宸的脸色,没敢再说什么。

  突然,那堆东西的下面响起了一阵电话声。

  保姆翻找了半天,拿起电话递给昊宸,昊宸看了一眼,是绍辉打来的。

  他来到走廊里:“喂,绍辉。”

  “我在酒吧呢,有个重要的消息告诉你,你马上过来。”绍辉的语气很是神秘。

  “有什么消息不能电话里说么?”现在的昊宸,是真的没一点心情,去听绍辉那些关于情场游戏的夸夸其谈,他对逢场作戏实在是感到腻味。

  “你这个人我说,我真的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不对,我也不是太监,反正你快点过来,我在酒吧等你。”绍辉居然把电话压了。

  昊宸叹了一口气,返回房间拿了外衣和车钥匙,顺便对保姆说:“阿姨,我去趟酒吧,今天就不回来住了。”

  ......

  “什么?你是说甄爱她现在一个人住?她离婚啦?”昊宸一把抓住绍辉的胳膊,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简直太意外了。

  “首先我声明,是美娜亲眼看到的,她确实一个人住。至于离婚这件事儿,是猜的好吗?”绍辉使劲挣脱昊宸的手:“你使这么大劲干什么?”

  昊宸放开手,沉默地喝起了酒。

  “是不是又要把你的爱放在心里了?”绍辉不满地看了昊宸一眼,“爱就要有主张,我已经找人调查吴思远了,很快就会有结果,如果你没有后顾之忧了,你会怎么办?”

  “你派人......”昊宸先是惊讶,马上又苦恼地说,“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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