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出凡入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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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霖从骨科医院出来,又回到中医院,和同事换了一个班。

  中午吃完饭没什么事,他趴在桌子上小憩了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乱糟糟的。

  他回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甄爱的情景:

  那是一个星期天,快到中午的时候,诊所里没有什么人,林霖习惯性地坐在临窗的诊台前,给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相面”,从小的时候,爷爷给他讲过“扁鹊见蔡桓侯”的故事,对他说,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这里面包含的都是功夫,林霖就很佩服爷爷随便看一个人一眼,从那个人的脸色就可以基本判断出人家有什么毛病,林霖没事的时候,也在暗暗地练“望”的功夫,他发现多看多琢磨,长进还真的不小。

  但林霖没想到,他爱上甄爱就是“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的容颜”这么传奇。

  当时甄爱正从马路旁边的一辆车里下来,她出众的气质吸引了林霖的目光,她穿着雪白的薄外套,里面是一件香芋色碎花的连衣裙,当时外面有风,远远走来,裙裾和长发飘飞,林霖脑海中瞬间蹦出一个字——仙。

  但林霖没想到的是,“仙女”走到马路中间,竟然弯下腰,抱起了一只趴在那里的惊慌失措的小白狗,林霖认识这只狗,它是附近两只流浪狗夫妇刚生下几个月的宝宝,估计是偷跑出来,看见车来了,吓坏了。林霖心说:不好!他紧张地站起来,担心“仙女”抱了小狗,会被“大耳朵”追着咬。

  果然,和小狗毛色一样,长着两只大耳朵的狗妈妈一瘸一拐地跑了出来,林霖管它叫“大耳朵”,他还记得,它去年的时候被车撞过,还是林霖把它送到兽医诊所,命是保住了,腿却落下了残疾。

  林霖正要冲出诊所,提醒“仙女”不要招惹流浪狗的孩子,却发现“大耳朵”只是跟在“仙女”的后面跑,它不但没咬她,还一直朝她摇尾巴。

  “仙女”把小狗放在地上,“大耳朵”闻了闻小狗,又抬起头朝“仙女”摇着尾巴,“仙女”蹲下身子,从挎着的包里拿出几根狗香肠,撕开包装,放到了地上,“大耳朵”立刻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不一会儿,另一只褐色的公狗领着一只小狗也跑过来,“仙女”又拿出两根香肠喂给它吃,两只小狗围着她撒欢儿,“仙女”笑着摸摸它们的头......

  林霖简直看呆了。

  从那以后,只要他在诊所,就总是不由自主地向外望,好几次她都发现,那个“仙女”在小区附近给“大耳朵”一家喂食,虽然她每次穿的衣服不一样,可是林霖还是远远就认出了她。

  “原来她就和自己住在一个小区”。林霖想。

  直到那个星期天,那次偶然,住在一个单元的大妈跑到诊所说,在小区碰到一个姑娘咳嗽的厉害,叫自己去看看,没想到,看到的竟是她!林霖觉得这就是上天赐给自己的缘分。

  自己表面叫她“林姐姐”,其实在心里偷偷叫她甄爱,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林霖也话里话外暗示过甄爱,可她总是含糊其辞,叫林霖猜不透到底为了什么。

  可是越是这样,自己就越放不下她,他也自问:为什么这么多年,身边那么多优秀的同窗,同事都成了自己生活中的匆匆过客,唯独林甄爱让他一眼入心,想来想去,可能就是她那种真真实实活在自己世界里的悠然恬淡,像置身世外的空谷百合一样的气质让自己不忍释怀吧。

  林霖也猜测过:难道她结了婚?可是看她的生活状态又不像,这么长时间,一直是独来独往,也从没有见她和哪个异性来往过,分明是单身,要么就是离了婚一个人过。本以为可以花落在自家,可是自己万万没有想到,在她的病房里,竟冒出个皇甫总裁。

  他虽然不知道早上看到的那个皇甫总裁和甄爱是什么关系,但从他的话音中林霖听出来,这两天她住院,恐怕这位皇甫总裁是在陪床,看起来他们很熟识。

  同是男人,林霖能感觉到,这位皇甫总裁要么和甄爱是什么亲戚关系,要么也正在追求她,林霖有个不好的预感,甄爱最终会成为那个“总裁家的小百合”,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呸、呸”了两声,怎么能有这种“涨别人志气,灭自家威风”的想法?!

  林霖想下班后再去医院看看,前两天甄爱忽然就没了音信,林霖觉得自己的世界越来越灰暗,本以为又见到她,心情也会柳暗花明又一春,没想到反而变成了山重水复疑无路。

  下午忽然变得忙碌起来,事儿一多,林霖的心思就暂时放在了病人的身上。下班后,他回诊所煎好了药,看了看表,还不到七点,他想了想,又坐在诊台前开始给外面的人“相面”,可能是因为心情的关系,今天他看谁的脸色都像是有问题。一直到暮色四合,他还是坐在那里一动都没动。他想:再坚持一会儿,也许就能看到真相。

  直到医院已经过了探视病人的时间,林霖才赶过来,护士站的小护士已经认识他了,知道他是来给单间病房的林甄爱做特别治疗的,打了个招呼就让他进去了。

  林霖忐忑地来到门边,他没有直接进去,把门轻轻地推开一条宽缝隙,此刻的心情,让他想起了高考放榜,研究生考试公布分数,林霖觉得,那些时候,他都比现在有把握的多

  昊宸和甄爱都不知道门口有人。

  昊宸正在给甄爱擦脸和手,他把毛巾从水盆拿出来,绞干,走到甄爱旁边。

  “已经擦了一遍了,还不可以吗?”林霖听到甄爱弱弱的问。

  “再擦擦,咱们要学学猫洗脸,洗的干干净净的。”昊宸抱着甄爱的肩膀,仔细地给她擦脸,一边还问:“对了,你喜欢小猫吗?”

  “小动物我都喜欢,小狗啊,小猫啊,都很可爱。”甄爱的声音很温柔。“我家小区附近就有一家流浪狗,还救过我呢。”

  难道甄爱和“大耳朵”一家还有故事?林霖很想听一听。

  不知怎么,甄爱突然不说了。

  “什么故事?来,伸手。”昊宸擦完了脸,对甄爱伸出了一只手。

  “我下次再给你讲行吗?你不是说洗完了脸还要读书吗?”甄爱伸出了一只手。

  昊宸握着她的手,很细心地擦了一遍,他边擦边说:“那就下次再讲,来,另一只手给我。”

  昊宸帮甄爱擦完了手和脸,从椅子上端起脸盆,向门边走来。林霖赶紧闪身离开,躲到了拐弯处通向盥洗室的走廊里。

  等了一会儿,他再次回到门口,看到门已经关上了,他又把门推开一道窄缝隙,看到皇甫总裁正坐在床边,捧着一本书,轻声地读着。林霖这次终于看到了甄爱的脸,他看到她正托着腮,入神地听着,林霖看到,甄爱看着皇甫总裁的眼神里,分明有一丝柔情,这是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或许甄爱自己都不知道,她爱皇甫总裁吧。

  林霖暗自叹了口气,悄悄地关上了门。他来到护士站,把药交给了值班护士:“麻烦把这些药转交给林女士吧。”他把汤药和膏贴放在护士面前的工作台上。

  “哎,林大夫,你不是去做按摩了吗?”护士奇怪地问。

  “哦,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急事儿。”林霖说完,匆忙走掉了。

  “奇怪?没进去吗?那这么长时间干嘛去啦?”护士望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说。

  转眼又过了三天,晚上,护士路过林甄爱的单间病房,听到里面有说说笑笑的声音,平时皇甫总裁陪床的时候,里面都是安安静静的,今天换了一位女士陪护,就是不一样,怪不得人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其实,两个就足够啦。

  美娜盘腿坐在甄爱对面的床上,一边吃着榴莲蛋糕,一边对甄爱说:“林姐,你不知道,让绍辉批准我来陪你一个晚上,有多难。”

  甄爱咽下了一口蛋糕:“你这两天不是天天来看我吗?其实不用陪我住的,怎么,是想制造一点‘小别胜新婚’的浪漫氛围?”

  “也不是,就是想和你来拉拉家常。”美娜忽然想起什么:“哎,对了,这几天怎么不见你的‘专属医生’来看你了?”

  “美娜,我发现你结了婚,想象力变丰富了,他不是我的专属医生,是中医院的大夫,是我上次咳嗽的时候,找他看病认识的好朋友。”甄爱一本正经地纠正道,她又用叉子叉了一小块蛋糕放在嘴里,慢慢的品尝着。

  美娜心里想:“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要不是林姐已经结了婚,任凭是谁,都会把林霖当成她的追求者。”

  甄爱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哦,你说这两天没看见他,他没来,我估计是很忙吧。”

  美娜看了看表,穿上拖鞋站起来:“林姐,都快十二点了,咱们快睡吧。”她手脚麻利的收拾起自己和甄爱的餐盒,放到茶几上:“我给你洗洗脸和手。”

  美娜向卫生间走去,这时候,她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

  “谁呀?”美娜一边问,一边打开了门。

  “绍辉?”美娜惊讶的喊,她向旁边让了让:“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哦,这个——我就不方便进去了。”绍辉嬉皮笑脸地闪开身子,皇甫昊宸出现在了门口。

  “梁小姐,叶少不放心你夜不归宿,你还是跟他回去吧。”昊宸一本正经地说。

  “不,不是这样,美娜你听我说,”绍辉急忙插嘴:“是他不放心,怕你照顾不好林小姐,”他说到一半,看到昊宸瞪着他,赶紧改口:“哦,是林女士,他怕你照顾不好林女士,硬拖着我来换班的。”

  “你又喝酒啦?”美娜抽抽鼻子,质问绍辉。

  “你不在家里陪他,他就跑到我那儿借酒浇愁了。”昊宸虽然是在玩笑,可是脸上却一点笑容也没有,美娜也不好意思反驳他。

  “叶夫人,请问我能进去吗?”昊宸望了望坐在床上的甄爱。

  “你收拾收拾,赶紧走吧。”绍辉催促美娜。

  绍辉和美娜离开后,昊宸一走进屋子,就皱着眉头抽了抽鼻子,一脸严肃地说:“屋子里什么味儿?怎么臭烘烘的,是不是下水道堵了?”

  话音刚落,他就迈着大长腿走进了卫生间。

  过了一会儿,他从卫生间出来了,满脸狐疑地说:“我检查了一下,下水也没有堵啊。”

  昊宸看见坐在床上的甄爱,双手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的。

  他也顾不上追究臭味的来源了,赶忙来到床前问:“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甄爱不说话,肩膀抽动的更厉害了。

  昊宸把甄爱的手从她脸上拿开,发现原来是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昊宸莫名其妙的看着甄爱。

  甄爱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不好意思地指着茶几上说:“那个,我和美娜趁你不在,吃榴莲蛋糕了。”

  昊宸回头看了看茶几上的餐盒,又转过脸来奇怪地盯着甄爱:“你们女孩子,都爱吃这种东西吗?”

  “这种东西,闻着气味不好,可是吃起来口感很好。”甄爱推荐道。

  昊宸从茶几上端起餐盒问:“这盒是你的吗?”

  甄爱点了点头。

  “你吃一口我看看。”昊宸把餐盒端到了甄爱的鼻子下面,打开。

  甄爱面不改色地拿起叉子,叉了一小块放到嘴里:“怎么了,很好吃啊,不信你也尝尝。”她又叉了一小块,送到昊宸的嘴边。

  昊宸为难地张开了嘴,甄爱把蛋糕送到他的嘴里。

  “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看到昊宸皱起了眉头,她笑着说:“好多东西都是闻着臭吃着香,比如说臭豆腐,你喜欢吃臭豆腐吗?”

  昊宸勉强把蛋糕咽了下去,使劲儿摇了摇头:“我们还是刷刷牙吧。”

  甄爱又笑到用手捂住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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