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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该结束士子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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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侍郎瘫身病倒,无法前来?”

  夜幕降临,玄武门上下点起了火把,但等了半天的李治,收到内侍这样的回报后,却是面色平静,沉默下去。

  半响之后,圣人有气无力的声音传入内侍耳中:“让太医署的刘御医,去为李侍郎诊断,他是孙真人的亲传弟子,医术高明,朕也放心。”

  武后在边上聆听,知道这个放心,可谓一语双关。

  如果李敬玄识趣,效仿杨素故事,自己不吃医生开的药,主动病死在床,那李治也就作罢,饶过李府上下。

  如果李敬玄权欲不熄,还想东山再起,那就要步毒贩夷三族的后尘了。

  下方的明崇俨,并不知道城上的对话,双目熠熠,就希望看着李敬玄面如死灰的表情。

  没想到居然不来,上方圣人已传下旨意。

  众人不再等待,将丹药送入丹炉,一批一批的毁去。

  等到所有云丹全部化作完全无法食用的废料,城上帝后回宫,城下也打道回府。

  明崇俨定定的看着丹炉内,然后借着告别的机会,向李彦重重一礼。

  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彦还礼,心情愉悦。

  无论过程多么曲折,终于换来悬案大白,凶手伏法。

  不过不能懈怠。

  还有一件事。

  士子投毒案的真凶。

  那个凶手,或许曾经是受害者,但在这件案子里,已经是加害者。

  不仅害死了士子张阳的性命,还让五十多位中毒的士子,错过今年的科举。

  而李彦替江南枉死的百姓报了仇,由他来缉凶结案,结束一切,也是顺理成章。

  “做个了结吧!”

  ……

  第九日清晨,李彦带上狄仁杰和郭元振,挑选了一队巡察卒,走向皇城贡院。

  学舍前,陈御医正在和两名医佐说话。

  李彦本以为他们是讨论医药问题,近了一听,才发现他们居然在说月考。

  唐朝的医学科目,分的其实挺细,所有在太医署内学习的学生,都有学制。

  比如体疗科(内科)的学制为3年、疮肿科(外科)和少小科(儿科)学制为5年,耳目口齿科(五官科)学制为4年,角法科(外治法)学制为3年。

  这几年的学习过程中,考核也非常多,每一科的教授博士,都要进行月考,太医令则在每个季度进行一次季考,最后太常寺在年终进行总试。

  按照这样的学习制度,每个出师的太医署学生,都会是一名合格的医生。

  只可惜实际情况,往往有较大的差距。

  因为古代并没有那么多合格的医生,庸医比起良医更多,而良医里面也不是人人都适合当博士,教授下一辈。

  于是乎,太医署的制度很好,却由于缺乏足够的师资力量,无法一代代培养出合格的学生,最终不得不变成师生相带。

  比如跟在陈御医身后的两个医佐,就是他学徒中的两位,相当于导师带的研究生。

  见到李彦带队前来,他上前见礼:“李机宜,这是我的两位徒儿,这段时间主要是由他们照顾病患。”

  双方通名见礼,陈御医就告辞了。

  李彦微笑:“辛苦两位,中毒的士子经过八天的修养,情况怎样?”

  年长的胡医佐道:“回李机宜的话,圣人亲赐了不少补充元气的药材,目前士子都已清醒,只是有些人体质虚弱,白日哪怕偶有昏睡,也可讯问了。”

  李彦点头:“很好,名单给我吧。”

  他之前就判断出,下毒灭口的凶手,十之八九就藏在这群病患中。

  但那个时候,众士子上吐下泻,基本都处于昏迷状态,根本没法问话。

  如果等中毒士子恢复,那时间一天天过去,必然心急如焚。

  但将江南血案查清,回头来再看这起案子,不仅动机清晰,士子又经过调养,也能正常回话,如果遮遮掩掩,那必定是心怀鬼胎,嫌疑大增。

  不过李彦拿起名单扫了一遍,却有些奇怪:“怎么长安六学的士子,也有不少中毒的?”

  胡医佐经过这段时间照料,早就烂熟于心:“外州士子中毒三十五人,京内士子中毒十七人,共五十二人中毒。”

  李彦想了想,开始分配任务:“怀英,外州的士子就交给你,你是明经科出身,和他们攀谈交心,了解情况。”

  狄仁杰沉稳的道:“下官明白。”

  李彦又道:“元振,京内士子交给你,你本是这一科的士子,跟他们也有些共同话题,好好打听一下,遇害的张士子,是怎么向他们推荐丹药的。”

  郭元振精神一振:“是!”

  然而听了此言,胡医佐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不敢隐瞒,低声道:“李机宜,我在治疗期间,听到一个说法,张士子的丹药,原本是不愿意卖给京内士子的,后来是被强夺了去。”

  李彦眉头一扬:“你细细说来。”

  胡医佐不敢编造,看向另一人:“孔师弟,此事是你告诉我的,还是你来向李机宜说明吧,千万不要夸大,明白吗?”

  孔医佐年纪最轻,二十岁不到,还未及冠,早就在旁边憋不住了,闻言立刻道:“放心吧师兄,我一定实话实说!李机宜,是京内士子仗势欺人,强夺丹药,还打了张士子,连钱都不愿意给呢!此等行径,实在有违六学之风!”

  李彦面色沉下:“为首的人是谁?”

  孔医佐道:“是李守一,当朝宰相李侍郎的庶出子,剩下那些服丹的长安士子,都是此人的跟班,一向嚣狂!”

  李彦一怔,狄仁杰抚了抚须,郭元振则面露不屑。

  怎么每次做坏事都有这一家!

  李彦心头一动,又问道:“李守一带着长安士子欺负张阳,是哪个外州士子说的?”

  孔医佐道:“好些人都看到了,还欺负了不止一次,听说李侍郎最喜欢虐待妻妾,说不定……”

  “咳咳!咳咳!”

  胡医佐赶忙战术性咳嗽,总算将这位师弟后半句堵了回去。

  李彦失笑。

  换成几日之前,别说大权在握的李敬玄了,这些医佐绝对不敢说李守一半个字的坏话。

  但现在,李敬玄虽然还是宰相,但明眼人都知道他完了,这些医官都开始说坏话了。

  什么叫大势已去?

  这就叫大势已去。

  当然,换成老成持重的陈御医,就算李敬玄要垮台,也不会多舌。

  年轻人血气方刚,孔医佐眉宇间带着愤然,显然对李敬玄虐妻成狂,还哀思作秀的行为十分不满。

  李彦微笑:“既如此,你跟着郭武卫去李守一屋内,好好盘查!怀英,你还是去跟外州士子聊聊,有关张士子被欺负的事情,也了解一下。”

  “是!”

  狄仁杰跟着胡医佐去见外州士子,郭元振带着孔医佐去找长安士子。

  “李守一,李敬玄的另一个儿子被牵扯进士子中毒案……”

  “是巧合?还是凶手故意引他入局?”

  李彦想了想,朝着郭元振那边走去。

  这个李守一是怎样的人,他想亲眼看一看。

  ……

  郭元振带着一群巡察卒,往学舍的东北一角而去。

  那里的屋室最宽敞,外界的风雨,显然也没有打扰到这群士子,他们聚在一起,正在看书……

  才怪。

  今科科举都结束了,还学个屁,都聚在一起下棋。

  用的不是后世常见的黑白棋子,而是色泽艳丽的琉璃棋子,一向为贵族所喜爱。

  双方眼见就要分出胜负,一位小郎君眼见要输,旁边的士子突然一个失足,倒在棋盘上,伸手一推,将棋子推翻在地。

  小郎君见了哎呀一声:“怎么这等不小心,也罢,重来重来!”

  对方那个眼看要赢了的士子,反倒松了口气:“守一大才,我自愧不如,还是换人吧!”

  你这水平太臭了,我想让棋都让不了,赶紧换人折磨。

  其余士子面面相觑,只能表面踊跃:“我来!我来!”

  被簇拥在中间的小郎君正是李守一,微笑着摆了摆手:“不要争,不要抢,一个个来,一个个来!”

  郭元振进去时,就见到这幕场景。

  他有些疑惑:“这些京内士子怎么恢复得如此之快?”

  孔医佐道:“不比外州,他们家中送来了补药,自然恢复得快……”

  郭元振点点头,开口道:“李守一是吧,我等是内卫,关于士子中毒案,有情况要询问你。”

  一批人走进来,众士子早就发现,只是发现为首的郭元振只是一袭青袍,最低级的八九品官,就不加理会。

  此时点名道姓,李守一却连起身都懒得应付:“我中毒初愈,身体虚弱,经不起折腾,你要问什么,问他们便是。”

  几位士子立刻起身,趾高气昂的介绍:“李郎君之父乃西台李侍郎,阁下想问李郎君,怕是不便,我等奉陪吧!”

  郭元振笑了,走上前去,拱了拱手:“原来是宰相之子,失敬失敬……”

  李守一不加理会,开始下棋,嘴角却单边上扬,歪起一抹高傲的弧度。

  然后郭元振的下半句来了:

  “只是你父亲瘫掉了,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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