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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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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苏燕从未听过, 常沛说起这些,她仿佛是在听另一个人的故事, 根本无法将这个人想到徐墨怀的身上。

什么郭皇后王皇后,就像一团缠绕在一起的线,她几乎要理不清了。好在常沛大概是不愿与她交代什么,说得极为简单明了,至少让她知道徐墨怀曾因撞破生母与人欢好,为了将此事隐瞒下去而杀害了同父异母的弟弟。

那先皇后和长公主是怎么死的,何况这跟常沛有什么干系,他好端端为何要背叛徐墨怀?

苏燕内心疑虑重重,实在忍不住,便继续缠问道:“那你又为何要背叛他, 即便他冷血无情, 也始终与你有情分在, 一直以来也待你不薄。”

李骋打算放苏燕走,常沛却没想过留着她的命。对于徐墨怀的死讯,他心中仍感到忐忑不安,可事已至此,无论徐墨怀是死是活, 他都没有了回头的路。而苏燕既然徐墨怀心心念念的人, 让她陪着他一同死, 也算他看在彼此情分上最后能做的一件事。

“因为他查出了当年的旧事, 已经对我起了杀心。”常沛摩挲着扳指上的纹路,盯着苏燕的脸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等出了行宫, 他便会让人勒死苏燕,对外称是殉情,好送她去跟徐墨怀的焦尸合葬。

苏燕听得云里雾里, 半点没弄清楚他的意思。

常沛想着她快死了,本不打算与她说那么多,可见她如此沉默,又忍不住说道:“王皇后回宫后又诞下一子,彼时徐墨怀已成了郭皇后的继子,而郭皇后失势,王氏一族壮大,他唯恐自己的弟弟威胁到他的太子之位,狠心毒杀了亲弟弟。王皇后去找他争执,当夜便暴毙在他的寝殿,次日一早,长公主也自缢而死。”

苏燕听得瞠目结舌,愣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她一直觉得徐墨怀应当极为爱护自己的家人,为何在常沛口中又成了为权势不择手段杀尽手足的疯子。

事到如今,她还是不大愿意相信,没什么底气地问:“其中是否有误会……倘若并非如此。”

常沛冷笑一声,并未再理会她的话,径直带着她出宫。苏燕掀开帘子,又问:“既如此,如今是要放我走吗?”

“苏美人便不想去看一眼陛下的尸身吗?他如此宠爱你,又是因你而死,要离开何必急于一时。”

苏燕听到他说起尸身二字,仿佛被什么人扼住了咽喉,呼吸都变得不通畅起来。她总觉着听起来十分不真切,就跟在做梦似的。徐墨怀如同恶鬼一般缠着她,将她禁锢在牢笼中无法逃脱,如今忽然说他死了,她反而觉得无比虚幻,站在牢笼的出口迟迟发愣,不敢迈出第一步。

她不敢看,她后半辈子一定会整夜整夜地做噩梦。

“我不看了。”苏燕不敢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害死了徐墨怀。她这辈子都没杀过人,即便是她恨死了徐墨怀,也没动过要杀了他的念头,不仅仅是她怕死,更是因为她胆小怯懦,即便将刀子递到她手上,她也不敢将刀刺进徐墨怀的心口。

她不知道徐墨怀死了,朝堂会不会大乱,下一位新帝是不是个明君。

当年去寺里,小沙弥告诉她因果轮回,作恶的人自有业障,她听不懂,却也能隐约明白,做了坏事即便是死后也有报应。她杀了自己的孩子,又害死了徐墨怀,等死后去了阴曹地府还要得到惩罚。

苏燕惶恐又疲倦,几乎不敢再往后联想。

李骋追过来找她的时候,他们离宫门已经近了。

李骋坐在马上,敲了敲马车的车壁,问她:“苏燕,你要不再想想,倘若你跟了我,日后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何况我从不拘着女人做什么,只要你不与外面的野男人厮混,做何事我都不会阻拦。”

这类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换做是从前忍饥受冻的苏燕,兴许会头脑一热跟着他走,然而如今遭遇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事,她只想离这些人越远越好,她就做个好好的庶民,不愁温饱一辈子安定地过日子,再不用提心吊胆。

苏燕从小窗探出脑袋,语气坚决道:“你言而有信,还请放过我吧。”

李骋只是有几分赏识她,也不是什么非她不可。屡次被驳了面子也会心生不满,如此便不想再自讨没趣了。

然而他正想再说上几句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李骋十五岁便跟着父亲征战沙场,什么动静听不出来,几乎是霎时间脸色便黑了下去,忙喊道:“都往回退!”

常沛扯住缰绳,也看到了朝着宫门赶来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宛如一片朝着他们压过来的阴云。

马蹄声交错,仿佛是暴雨击打鼓面,发出令人心神为之一震的声响。

他们隔得正远,尚未看清打头的是谁,常沛已经回头怒骂李骋了。“来者是何人!”

常沛面色惨白,立刻吩咐人紧闭宫门,想法子另寻小门逃走,另一批人则留下打探清楚。

马车中的苏燕察觉到异常,探出身子想要询问清楚,被李骋一把推了回去。

他握着缰绳的手极为用力,语气却带着点慌乱。“应当是徐墨怀一派的旧部,他早就死了,一群人不成气候,又有何惧。”

洛阳分明是王氏把控着,丁点风吹草动都能传到他们耳朵里,如何人都到了宫门前他们才知道。

突如其来的兵马将行宫团团围住,常沛的人手在此刻宛如螳臂当车,只好四散着逃难,去寻找行宫中的出口。

倘若当真是徐墨怀的旧部还算小事,李骋的人马不需太久便会赶来解围,常沛同样早在洛阳备好了人手。

很快去打探的人慌张追赶上来,常沛听完后面色阴沉到可怖,望向李骋的目光仿佛要将他吃了一般,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起来。

“无知竖子!蠢货!混账东西!”常沛连骂了好几句,李骋的面色也要绷不住了。

苏燕看到常沛气得面色涨红,几乎已经得到了答案,惊疑道:“他是不是没死!”

常沛怒瞪着李骋,胡子都气得微微抽动,并未搭理苏燕的话。

一瞬间,苏燕如释重负,可紧接着又不免慌乱起来。是她出卖了徐墨怀,如今他好端端地活着必然要兴师问罪,从前那些纠葛也便罢了,如今却实打实地要害他性命,他如何还能手下留情。

苏燕心底难以抑制地漫起一阵恐慌,面色不比李骋好上多少。

好在李骋也算经历过风浪的人,立刻将她从马车上拉下来,催促道:“不想死就跟着我走。”

常沛辛苦百般谋划,只因李骋的疏忽功亏一篑,将他碎尸万段的心都有了,然而事已至此,他竟生出一种听天由命的淡然来,总归到了这个地步,他早已没了逃的必要,不如最后再奋力一击,与徐墨怀的外祖联手,与他拼个鱼死网破。

李骋从不是负隅顽抗的人,他还年轻,日后总有机会从头再来,不会同常沛一般蠢到留下等死。

洛阳的行宫中同样有许多出口,徐墨怀必定来不及堵上所有出路,他依旧能带着人逃出去。

苏燕走到一半便后悔了,她若是跟李骋走了,兴许死得会更快,不如向徐墨怀求情,告诉他自己的苦衷。然而李骋却不给她反悔的机会,苏燕不肯走,他连拖带拽的将她带离。

等他们赶到行宫的西门时,果不其然已经有了看守。李骋带着部下一番厮杀,鲜血四溅,苏燕一边躲避,一边吓得惊呼,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衣衫上都是腥臭的血。

李骋本就瞎了一只眼睛,如今面上也溅了血,显得他更像是一个恶鬼。

好不容易在此处杀出了一条血路,李骋拖着吓到腿软的苏燕往外走,正好与一队赶来捉拿他的兵马对上。

徐墨怀就坐在其中的一匹骏马上,背脊依旧挺直着,他衣不染尘,高高在上,俯视着狼狈不堪的他们。

哪里是什么焦尸,他分明连一根手指都没有伤到。

苏燕对上他泠然的一双眼,心上莫名震了一下,仿佛被什么重重地砸了下去。她收回眼不敢再看他,忽然之间变得无地自容起来。

他分明没有事,甚至还从容地带人平乱,那么这些时日所发生的一切又算什么。

苏燕心里隐约想到了什么,又不敢朝着那处想下去。

脖颈忽然被冰凉的东西抵住,她不敢乱动,脖子微微后仰,李骋冷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让我走,亦或是我带着苏燕一同死。”

徐墨怀面无表情了好一会儿,目光落在不敢看他的苏燕身上,缓缓扯出一抹满是嘲弄的笑。“你凭什么以为,朕会为了一个背叛朕的女人放过你。”

他接过侍从递来的长弓,手指从箭矢上摩挲而过,仿佛在思量着什么。

苏燕紧抿着唇没有吭声,她抑制不住地发抖,却还是将眼泪给忍住了。

“也不知该说你们谁更蠢的好,竟真的相信,朕会将性命交付到一个女人手上。”徐墨怀面上带着笑,眼底却是一片漠然。

宁清坊是骗人的话,苏燕也是他留下来的诱饵。他自幼经历过数不尽的背叛,自然懂得狡兔三窟的道理,即便温存后情意款款说出的话,也不见得都是发自真心。

分明是七月流火的日子,暑热尚未退尽,苏燕却觉得自己置身寒冬,身上冷得厉害。

路上的时候她还想跟徐墨怀说上两句好话,此刻却仿佛成了一个哑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紧接着,她听到徐墨怀用近乎残忍的语气说:“与其让你杀了她,不如朕亲自动手。”

苏燕终于朝他看了过去,最先看到的是他拉开的弓,以及对准她的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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