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躯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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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了一下,脑袋一阵烦乱,低下头用手往后捋着头发,过了一阵,我终于下定决心。

“恕我冒犯,我来了五个小时,当然,很感谢您的晚餐款待。”我顿了一下。

“不知道用您这个字是否合适,一开始我好奇你能讲出一个怎么样的故事,接着我好奇你能编一个怎么样的故事。”

“可是现在,我不认为你在编故事,你能否告诉我,把事实告诉我,现实世界的故事,而不是这些,这些”,我斟酌着词语,“这些看不出目的看不出真相的故事。”

“郁叔让我来找你一定是想让我帮你忙,我认为这才是我们对话的目的。”

“虽然我只是一个小记者。”我补充到。

“孩子,我只给你讲一个故事,这世间之事,本就没有什么非可非不可。”

“我的故事可以永远都不被人知道,这并不可惜,只是每当我想起我的师傅,想起曾经与我相伴的那些人,这些往事我都无法放下。”

“放下和强求既是二选一,也是相伴相生,我既无法放下,却也不敢强求,那就只好留下我的故事了,也当是对他们的纪念吧。”

“你也不用过于在意我说的故事是真是假,当是陪一个老头聊聊天吧,然后把他写成一个有趣的故事,这不也挺好吗,相信我,这会是一个让人惊讶的故事。”

“岂止让人惊讶。”

秋先生手捧着茶杯站了起来,赤脚走在地板上,缓缓的向院子走去。

“你曾经仰望星空吗?”

“小时候挺喜欢看星,长大了就在城市里迷失了,好久没有认真的看过夜晚的天空了。”

我也拿起茶杯走向院子。

“这里的星星太少了,以前总能看到一整条银河挂在夜空中,你看,那个地方。”

秋先生指着天空的一个星星。

“这么多年了,那颗星一直在那里,我一直想飞到上面去,可是无论多么努力的向她靠近,她依然离我如此遥远。”

在我第一个人生快要结束的时候,师傅给我找到了第二具躯壳,金刀的身体。其实我师傅不应该这么做的,他自己也明白,这样是会折寿的。这次的换壳比上次复杂了很多,因为要把仅存的一部分我的本体也移到金刀身上,本体的大部分都融进胡玉三的身体中,剩下头部贴在右后肩膀上。这次不能再用剥离术了,因为胡玉三的灵魂还在我本体上,得让他魂魄归体。所以要把我的灵魂带回我仅存的本体中,然后把本体一到金刀的身上,这样我可以再过上十年人类的生活,最后我的本体将会完全融进金刀的身体里。

师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完成这件事,当我的灵魂被引回本体暂放的时候,我内心涌起的是一阵又一阵无比恶心感,灰色的世界,无法动弹的肢体,那感觉就像,就像坐在一部脚踏三轮车上,手里却拿着一本法拉利的使用说明书。

那一刻我明白了为什么我再也回不去,明白了我为什么要成为一个人类。

我:“这只是你对不同身体不习惯而已,并不能说明人类会比妖怪或者其他动物优越啊。”

秋先生:“你说的没错,你确实很适合来听我的故事。这里边的重点在于,人和动物都是平等的,但是,是有高低之分的。”

我:“你意思是众生平等并非要你否认这个世界的层级关系?”

秋先生:“正是这样,我师父千辛万苦帮我找人类的躯壳,就是想让我明白,我要变得不是妖,而是人。”

“只是我一直没能明白,我一直以为我师父想让我由动物入妖,再妖而化人,所以我一直在妖和人之间苦苦挣扎。”

我成为金刀之后继续跟着师傅在世上浪迹,金刀曾经有一身好本领,当年胡玉三也没能胜过他的一把大刀。可惜到了我手上,只成了一个废人,好几次遇到金刀的仇家,险些被大卸八块。过后师傅觉得金刀的脸太过惹事,配了一剂药剂把我的容貌毁了个模样。

等到了第十五年,也就是我换成金刀身体后的第五年,我的本体已经完全融入金刀身体里了。我也完全能控制金刀的身体。于是我师傅开始传授我一些防身的技艺。包括所谓的武术,以及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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