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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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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那么多人命填的血池,毁起来却不算难。

大约是谢长明的修为太高,只要他愿意,连高山长河也很容易在他手中倾覆。

就是后果着实糟糕,谢长明看着眼前的残局,之前还有的那一点收拾的心思此时也熄灭了。

又想了想,这么大动静,修仙界应该会派人过来,到时候再寻个借口解释。

那么就不用他收拾了,谢长明理所当然地找到借口,没再多待下去,给留在原地的几人传了句话,可以自行离开,便寻着盛流玉的方向去了。

他可以很精准地确定小长明鸟的位置。

那里离得并不算远,谢长明的脚程又快,路上倒是能看到很多人,即使下了大雨,因为方才某个不知名的修仙者的举动,而让凡人有了天崩地裂的感觉,连屋子都不敢待,要出来探查缘由。

谢长明能感觉到离得很近了。

他停下来,抬起头,向不远处望去。

天幕尽头的乌云低垂,沉沉地压了下来,似乎与地平线相触。雨下得很大,连绵不绝的,盛流玉站在一棵枯树下,没有撑伞,身形被淹没在漫天的大雨中,看起来有些模糊。

谢长明朝那边走了过去。

隔着雨雾,他看到盛流玉略低着头,眼是闭着的,睫毛上缀满了雨水,手中拎着翠沉山,还有一支沾了血的箭,身前不远处躺了个死掉的人。

是郑合升的尸体。

谢长明有点后悔把他一个人留下来了。

他还未来得及出声,天际忽然出现了影子,有人骑着仙鹤而来。

人间的战事闹得再大,也和修仙之人没什么关系。但方才那阵动静,明显不是凡人能做出来的,附近的修仙门派,或是看护的修士,必然是要来探查出了什么事的。

两人甫一落地,就看到那人的尸体,以及盛流玉手中的弓。

死了的是修士,凶手就在旁边。人证物证俱在,看起来已经事实确凿。两人立刻振作精神,想要抓住凶手质问,却根本近不了盛流玉身。

小长明鸟寻常时候性子便不很温和,他大多时候是小聋瞎,并不看人脸色。即使看得到,也不会在意。何况此时,他心情太差,看也没看他们一眼,手中多了一块玉牌,随意扔到地上,正巧落在那具尸体上。

看起来年纪稍小点的人因为凶手的轻慢而怒火中烧“你乱丢什么还没回答”

而年纪大的那个神色凝重,以防万一,先拿出了法器,似乎做好了打算。

两边剑拔弩张之际,谢长明先一步走了过来,将手中的伞递给被雨淋湿的盛流玉。他的幻术学得不好,仗着修为,勉强能变个形状,至于模样,便不很讲究,就是灰扑扑的油纸伞面下杵了半根竹子。

谢长明淋了大半身的雨,却用伞面将小长明鸟遮得严严实实,盛流玉眼睛是闭着的,睫毛抖落下几滴雨水,他偏着头,看动作似乎是轻轻看了谢长明一眼,也不接。

谢长明笑了笑“这伞不配你。但我不太会幻术,下次你教我变好看点。”

他说着话,抬手接住迎面而来的一剑,又轻飘飘地推了回去。

小长明鸟怔了怔,松开手,翠沉山就凭空消失,他接过那把不好看的伞。

对面两人只是先来探查情况,没料到凶手等在原地,本想拿下他们再细细审问,却又遇上了硬茬子,看样子是打不过,便不太好收场。

到底是该一决生死,还是先回宗派,另做打算

谢长明倒没有动手的打算,他径直走过去,又弯下腰,从那具冰冷的尸体上捡回玉牌,抹干净血,递到两人面前。

年纪小的那人看了眼“麓林书院的人你们书院不是近来闭山了,不许与外界来往怎么也听到风声了,但无故杀人”

另一人接过玉牌,可能是想辨别真假,他将玉牌的正面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翻过来。

身边的人偏头看了过去,是块普普通通的玉牌,与别人的没什么两样,只是上头写着“小重山,盛流玉。”

在修仙界,名姓同出身同样重要,即便是散修,也要登上从前的旧籍。还有些小门小派,因名头不响,往往还要在前头填上地名。

但小重山的名头,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小重山中姓盛的也只有那两位。

两人惊疑不定,看了眼撑着伞的盛流玉,终于道“小重山的殿下来此”

看来盛流玉被掳的事并未传播出去。也是,在麓林书院那样的地方,神鸟却被魔族抓走,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修仙界怕是要大大震动一番。

谢长明的耐心一贯不错,做事滴水不漏,让人抓不住缺漏,此时却再一次打断两人的话“这件事说来话长,不如长话短说。”

发生在这里的事,什么能说,什么不能,怎么圆谎,谢长明转瞬间便想好了,三言两语就将人打发了去收拾怨鬼林的残局去了。

谢长明重新接过玉牌,随手碾得粉碎,沾了血的东西,盛流玉是不可能再要的了。

他用那只没碰过血的手去握小长明鸟,又替他撑伞,也不能算哄,但语调确实温和,只是说“怎么这么不小心,身上都淋湿了。”

他们另寻了一个客栈安顿下来。

天色渐暗,屋里点了两盏灯。

虽然法术用得方便,小长明鸟还是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上了床,就被谢长明抱住。

谢长明摸着他的后颈,像是安抚某种幼兽,他的手掌温热,动作平稳,如以往每一次安抚那只胆小的幼鸟。

盛流玉闭着眼,慢慢告诉谢长明他走后,郑合升来了这里,同自己说了些话,发生了很多事,但省略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部分。

谢长明听得分明,郑合升是个很猖狂的人,死到临头也认为自己不会死,认定自己必然会成仙,不免说出些他不想让小长明鸟知道的事。

过了一会,他听盛流玉说“我想了很多,也不大想得明白。”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很多疲惫。

“想要什么。”

盛流玉略去了那个词,连指代都没有,但彼此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天道到底想要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长明想得更多一些,他想知道,天道是什么。

天道是道,是法则,是规律,不是活着的、存在的某个人、某样物,为什么又会被称为天神长明鸟是为天神提灯的鸟,所以拥有非凡的神力,能织幻境,也能祈求天神赐福。

一旦有了偏向喜好,甚至刻意去做某些事,天道还能只是道吗

盛流玉仰起头,睁开眼,看着谢长明,他有一双过于美丽的金色眼瞳,与寻常人格格不入“我不知道要做什么。”

以阻挡那些不可遏止,必然会来到的洪流。

以往那些模糊不清的事被串联起来,小长明鸟敏锐地意识到了天道的所作所为并不局限于此,还有更多不可告人的隐秘之事,那些隐秘之下,也许是他不能接受的现实。

就像谢长明曾听过两次的预言,在小长明鸟的未来里,有着谢长明的死相。

天道要他们命中注定相遇,大千世界,茫茫人海,小长明鸟是用来定位谢长明的锚。

这些都是不能让他知道的事。

谢长明问他“你害怕吗”

没等他回答,又说“别怕,我会陪着你。不管怎样,我都陪你。”

其实是要盛流玉别后悔,无论以后发生什么,都不要后悔曾做过的决定。

谢长明没后悔过。

盛流玉的睫毛上沾了水,望向谢长明时会轻轻扇动,映着眼瞳的光,仿佛有一种难言的痛苦,如傀儡的丝线一般密密地缠着谢长明的心脏。

折断骨头的时候也没这么疼过。

谢长明抬起小长明鸟的下颌,就像捧着冬天的第一场新雪,稍不留神就会融化。所以他吻得那么小心,那么珍惜,那么郑重。

雪总会融化,谎话不能说一辈子。

谢长明以为自己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用那么多人命填的血池,毁起来却不算难。

大约是谢长明的修为太高,只要他愿意,连高山长河也很容易在他手中崩裂。

就是后果着实糟糕,谢长明看着眼前的残局,之前可能还有一点收拾的心思此时也熄灭了。

又想了想,这么大动静,修仙界应该会派人过来,到时候再寻个借口解释。

那么就不用他收拾了,谢长明理所当然地找到借口,没再多待下去,给留在原地的几人传了句话,可以自行离开,便寻着盛流玉的方向去了。

他可以很精准地定位小长明鸟的位置。

那里离得并不算远,谢长明的脚程又快,路上倒是能看到很多人,即使下了大雨,因为方才某个不知名的修仙者的举动,而让凡人有了天崩地裂的感觉,连屋子都不敢待,要出来探查缘由。

谢长明能感觉到离得很近了。

他停下来,抬起头,向不远处望去。

天幕尽头的乌云低垂,沉沉地压了下来,似乎与地平线相交。雨下的很大,连绵不绝的,盛流玉站在一棵枯树下,没有撑伞,身形被淹没淹没在漫天的大雨中,看起来有些模糊。

谢长明朝那边走了过去。

隔着雨雾,他看到盛流玉略低着头,眼是闭着的,睫毛上缀满了雨水,手中拎着翠沉山,还有一支沾了血的箭,身前不远处躺了个死掉的人。

是郑合升的尸体。

谢长明有点后悔把他一个人留下来了。

他还未来得及出声,天际忽然出现了影子,有人骑着仙鹤而来。

人间的战事闹的再大,也和修仙之人没什么关系。但方才那阵动静,明显不是凡人能做出来的,附近的修仙门派,或是看护的修士,必然是要来探查出了什么事的。

两人甫一落地,就看到那人的尸体,以及盛流玉手中的弓箭。

死了的是修士,凶手就在旁边。人证物证俱在,看起来已经确凿事实。两人立刻振作精神,想要抓住凶手质问,却根本近不了盛流玉身。

小长明鸟寻常时候性子便不很温和,他大多时候是小聋瞎,并不看人脸色。即使看得到,也不会在意。何况此时,心情太差,看也没看他们一眼,手中多了一块玉牌,随意扔到地上,正巧落在那具尸体上。

看起来年纪稍小点的人因为凶手的轻慢而怒火中烧“你乱丢什么还没回答”

而年纪大的那个神色凝重,以防万一,先拿出了法器,似乎做好了打算。

两边剑拔弩张之际,谢长明先一步走了过来,将手中的伞递给被雨淋湿的盛流玉。他的幻术学的不好,仗着修为,勉强能变个形状,至于模样,便不很能讲究,就是灰扑扑的油纸伞面下杵了半根竹子。

谢长明淋了大半身的雨,伞面却将小长明鸟遮的严严实实,盛流玉眼睛是闭着的,落下几滴雨水,偏着头,看动作似乎是轻轻看了谢长明一眼,也不接。

谢长明笑了笑“这伞不配你。但我不太会幻术,下次你教我变好看点。”

他说着话,抬手接住迎面而来的一剑,又轻飘飘地推了回去。

小长明鸟怔了怔,松开手,翠沉山就凭空消失,接过那把不好看的伞。

对面两人只是先来探查情况,没料到凶手等在原地,本想拿下他们再细细审问,却又遇上了硬茬子,看样子是打不过,便不太好收场。

到底是该一决生死,还是先回宗派,另做打算

谢长明倒没有动手的打算,他径直走过去,又弯下腰,从那具冰冷的尸体上捡回玉牌,抹干净血,递到两人面前。

年纪小的那人看了眼“麓林书院的人你们书院不是近来闭山了,不许与外界来往,怎么也听到风声了,但无故杀人”

另一人接过玉牌,可能是想辨别真假,他将玉牌的正面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翻过来。

身边的人偏头看了过去,还是块普普通通的玉牌,与别人的没什么两样,只是上头写着“小重山,盛流玉。”

在修仙界,名姓同出生同样重要,即便是散修,也要登上从前的旧籍。还有些小门小派,因名头不响,往往还要在前头填上地名。

但小重山的名头,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小重山中姓盛的也只有那两位。

两人惊疑不定,看了眼撑着伞的盛流玉,终于道“小重山的殿下来此”

看来盛流玉被掳的事并未传播出去。也是,在麓林书院那样的地方,神鸟却被魔族抓走,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修仙界怕是要大大震动一番。

谢长明的耐心一贯不错,做事滴水不漏,让人抓不住缺漏,此时却再一次打断两人的话“这件事说来话长,不如长话短说。”

发生在这里的事,什么能说,什么不能,怎么圆谎,谢长明转瞬间便想好了,三言两语就将人打发了去收拾怨鬼林的残局去了。

谢长明重新接过玉牌,随手碾得粉碎,沾了血的东西,盛流玉是不可能再要的了。

他用那只没碰过血的手去握小长明鸟,又替他撑伞,也不能算哄,但语调确实温和,只是说“怎么这么不小心,身上都淋湿了。”

他们另寻了一个客栈安顿下来。

天色渐暗,屋里点了两盏灯。

虽然法术用的方便,小长明鸟还是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上了床,就被谢长明抱住。

谢长明摸着他的后颈,像是安抚某种幼兽,手掌温热,动作平稳,如以往每一次安抚那只胆小的幼鸟。

盛流玉闭着眼,慢慢讲述谢长明走后,郑合升来了这里,同他说了些话,发生了很多事,但省略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部分。

谢长明听的分明,郑合升是个很猖狂的人,死到临头也认为自己不会死,认定自己必然会成仙,不免说出些他不想让小长明鸟知道的事。

过了一会,他听盛流玉说“我想了很多,有不大想的明白。”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很多疲惫。

“想要什么。”

盛流玉略去了那个字,连指代都没有,但彼此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天道到底想要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长明想的更多一些,他想知道,天道是什么。

天道是道,是法则,是规律,不是活着的、存在的某个人,某样物,为什么又会被称为天神,长明鸟是为天神提灯的鸟,所以拥有非凡的神力,能织幻境,也能祈求天神赐福。

一旦有了偏向喜好,甚至刻意去做某些事,天道还只能是道吗

盛流玉仰起头,睁开眼,看着谢长明,他有一双过于美丽的金色眼瞳,与寻常人格格不入“我不知道要做什么。”

以阻挡那些不可违抗,必然会来到的洪流。

以往那些模糊不清的事被串联起来,小长明鸟敏锐意识到了天道的所作所为并不局限于此,还有更多不可告人的隐秘之事,那些隐秘之下,也许是他不能接受的现实。

就像谢长明曾听过两次的预言,在小长明鸟的未来里,看到的是谢长明的死相。

天道要他们命中注定会相遇,大千世界,茫茫人海,小长明鸟是用来定位谢长明的锚。

这些都是不能让他知道的事。

谢长明问他“你害怕么”

没等他回答,又说“别怕,我会陪着你。不管怎样,我都陪你。”

其实是要盛流玉别后悔,无论以后发生什么,都不要后悔曾做过的决定。

谢长明没后悔过。

盛流玉的睫毛上沾了水,望向谢长明时会轻轻眨动,映着眼瞳的光,仿佛有一种难言的痛苦,如傀儡的丝线一般密密地缠着谢长明的心脏。

折断骨头的时候也没这么疼过。

谢长明抬起小长明鸟的下颌,就像捧着冬天的第一场新雪,稍不留神就会融化。所以吻的那么小心,那么珍惜,那么郑重。

雪总会融化,谎话不能说一辈子。

谢长明以为自己可以。

其实小鸟和饲主很难说谁比较狠心,对自己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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