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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曼陀罗【字数已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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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补了昨天重复的部分!还多加了六百字!本来还想再写一章新的,但是今天颈椎痛,到很晚才写,所以非常抱歉,只能暂且先这样了!】

傻小鸟,你上辈子又胖又圆又丑(出自自述),饲主都能找到你!怎么是哄你玩!

在谢六的老父亲滤镜下,还是纯洁父子情(。给谢一点时间一点空间!

鲛油留着以后玩真心话大冒险!很贵,但是富鸟all in

感谢追文,评论抽二十个红包!

晚安=w=

地牢里有一条很长的、向下的楼梯。

这里很冷, 地牢中央有一个地下湖,也是天然的坟场,据说下面封印了许多魔族的尸骨。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魔族死后, 连尸体都会为祸一方土地。且需要很高的修为才能将魔族的尸骨烧成灰烬,最后杀了魔族, 还要将他们的尸体收起来,带到麓林书院埋葬。

地牢很安静,连脚步声都会被无限放大。

走到最底层,向右拐,又转了几个弯,才走到关押周小罗的牢房。

门前的侍卫打开锁,放他们三人进去, 又重新锁上门。

牢房很大,地上空荡荡的, 只有最中间摆了一把椅子, 上面有三重禁制, 即使是大乘期都难以逃脱。

周小罗被绑在上面。

谢长明微微抬眼, 墙壁上挂满了刑具, 上面有暗红的锈色,是长年使用过的痕迹。

这里也算得上是修真界的阴暗角落了。

他有点后悔了,不该带着小长明鸟一起来的。

周小罗听到脚步声, 慢慢抬起头, 很可怜的模样,像是被冤枉了的无辜小女孩。

她恳求道:“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请不要用刑具, 我很怕痛。”

许先生如往常那般笑了笑:“你若是愿意说真话,这些自是不必受。”

他又问:“你是谁?是魔族,还是修出灵智的魔兽?亦或是堕落的魔修?”

周小罗摇头:“先生, 我不是。”

许先生叹了口气:“本来也没打算问出什么来。”

然后,便要从芥子里拿出什么来。

谢长明只是看着,没有说话,袖子忽然被人扯了一下,偏过头,看到盛流玉微微张嘴,用很轻的鼻音道:“是要用刑吗?”

谢长明摇了摇头。

盛流玉小小的松了口气。

许先生拿出了一盏灯笼,灯罩几近透明,下面有一潭流动着闪光油脂。

谢长明一眼便认出来那是鲛油。

鲛人是一种人形鱼尾的妖兽,歌声动听,常常迷惑海上的行客,将他们拖拽入海中食用。鲛人死后,尸体被炼制成鲛油,燃烧即可动摇人的心神,便经常用在审讯中。

许先生点燃鲛油:“这玩意贵的要命。若不是看在周小罗的面子上,你也配用?”

他重新问道:“你是谁?怎么到周小罗的身体里的?”

周小罗垂着头,浑身颤抖,一言不发。

鲛油燃起的火光与一般的灯火不同,幽蓝的烛焰像是一块巨大的棱镜,反射着墙壁上的白色烛火,将刑具的影子投向中央,巨大的、重叠的阴影将中间的周小罗层层埋葬起来。

它不会回答任何一个问题。

忽然,周小罗抬起头,眼睛眨也不眨,落下一滴泪来,说了一句与问题无关紧要的话。

“黑色曼陀罗。”

许先生连忙追问:“那是什么?”

可是周小罗已经重新低下头,咬紧牙关。

谢长明皱眉,对许先生道:“魔界有一种花,用花瓣炼制成的香油可以使修道之人陷入昏迷,昏迷十一日后,便会神魂离体而亡。这种花长的与曼陀罗相似。”

许先生一怔:“倒也有个好消息。”

他敲了敲铁门,外面的侍卫打开锁,将他们放了出来。

许先生吹灭了鲛油灯,眉头紧皱:“你们先回去休息,审问她的事,我来即可。”

谢长明本来也不想多呆,想带着盛流玉早些回去,便点了头。

他们转身离开,许先生又问:“那句话,究竟是真是假?”

真的,那便是周小罗的神魂还未彻底消散,借着鲛油灯动摇心神出来传递消息。虽然以往的降临不会有这种情况,但周小罗的降临本来就很与众不同,这样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若是假,那寄生在周小罗身体里的“它”,未免也太会演戏了。

谢长明知道许先生心中有数,没有回答。

他们刚出牢门,便看到一个姑娘提着灯笼走了进来。

那姑娘的个头很高,出落得十分美丽,也有几分眼熟。

谢长明想起去年翻记录入学新生的册子时看到的一个名字。

——程青姑。

她姓程。

谢长明瞥了她一眼,移开目光,对身旁的盛流玉道:“我们回去。”

外面下着雪,谢长明替盛流玉撑伞。

伞面不大,谢长明撑的很偏颇,大半都在盛流玉那边,自己只遮了半个头,肩膀上堆了一层薄薄的雪。

盛流玉踩在雪地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本体是鸟的缘故,只会留下很轻的脚印。

他似乎有很多问题,一个接一个问的不停。

他问:“许先生烧的那个,是能迷惑人的心神吗?”

谢长明:“是鲛油。可以动摇心神,不自觉说出真话。”

盛流玉道:“唔。”

谢长明猜测,可能是想要的意思。

鲛油珍贵之处在于稀少,其实用途倒不算广泛。毕竟只是能动摇心神,不能强迫别人说实话。

小长明鸟若是想要用这个逼人的真话,谢长明以为,倒不如自己替他用搜魂术。

盛流玉很快掠过这个话题,又问:“周小罗是怎么了?她被夺舍了吗?也不像是。”

谢长明:“不是夺舍。是降临。夺舍很容易被人发现,降临是将原身的神魂完全纳为己有,完全掌握原身之前的生平、喜好和感情,自如地运用原身的法力。”

盛流玉皱眉:“世上竟有这样恶毒的法术。那样的话,即使是亲近之人也很难发现。”

他顿了顿,偏头看向谢长明,状似平淡地问:“你同那个周小罗关系很好吗?一眼就发现她是假的?”

谢长明觉得是小长明鸟的坏脾气发作了。

这小东西从前便是这样。第一世的时候,不许谢长明多看别的猫猫狗狗一眼,若是看了别的鸟,那就更不得了,是要用法术把那只鸟的羽毛挠秃一块的,再不许饲主多看一眼。其实谢长明不过是看别的鸟尾羽好看,想着给小秃毛遮屁股。

谢长明总不至于叫它改过。所以,小秃毛也一直横行霸道,直到谢长明身死。临死之前,谢长明曾后悔过,他将谢小七养成那副性子,本来是打算死在它的后来,一生一世都有自己护着,出不了什么大事。可他死在三十岁,之后的成百上千年,那小废物怎么护得好自己。

可现在看来,小秃毛已然不秃,可本性难改,只不过由于是神鸟,要顾及体面,自己又没有饲主的名头,所以霸道得内敛了许多。

但谢长明还是要做饲主的,便要解释的清清白白:“我和周小罗不熟。只不过当时她表现的太明显了。”

盛流玉不轻不重道:“我也在场,怎么看不出来?”

谢长明有点想笑,怕又惹恼了他,到时候更难哄,认真道:“周小罗视阮流霞为亲人,对她知之甚详,知道阮流霞是绝不愿意在外人面前丢脸的性子,一定会穿好衣服,至少会盖上被子。它应当是在周小罗的体内待得很久,一时出来,欣喜若狂,忘了这些了。若不是这次捉住了它的马脚,之后我也难以辨认。”

盛流玉哼了哼,勉强认同。

过了片刻,谢长明轻声道:“对你,就不一样了。即使是一眼,我也能知道你的不同。”

盛流玉一怔。

他本能想要相信眼前这个很会骗鸟的讨厌鬼说的是真话,却又觉得这是口说无凭的好听话。

反正是哄他玩。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盛流玉尚在睡觉的时候,许先生敲开了朗月院的门。

东边住着阮流霞的那间屋子依旧被重重把手,他们在院外的梅花树下说话。

许先生的脸色苍白,眼下青灰,大约是一夜未眠。

“一个好消息,阮流霞中的毒果真如你所料,已经有了解毒的法子。”

谢长明点头。

这件事至少能够证明,那时的周小罗说了真话。

可真话不一定代表着是善意的。它可能只是想要混淆视听,让人误以为它是无辜的,至少还处在混乱中,不会立刻就被断定为死罪,还有挣扎的机会。

也有另一种可能,周小罗的确还在和外来的入侵者斗争。

许先生道:“周小罗是个很胆小的小女孩,我和她每个月要见两次,三年来,每月如此,也不算熟识。昨天我观察了她一夜,总觉得也许她还有本来的意识。”

谢长明道:“你从前不是说,降临是不可逆的,开始即是结束。”

许先生自嘲道:“也许正因为我不了解她,所以被表象所欺骗。”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天光未明,现在是最暗的时刻。

谢长明知道他有话要说。

许先生是个很谨慎的人,之前也有说过降临的事,但或许是真假掺半,模糊了许多事,因为他并不完全信任谢长明。

许先生道:“除了三年前的一煎道人和周小罗,在此之前,我遇见的,能够确定的有三个降临者。”

他跳过了第一个人,直接说起了第二个。

“第二个是夷洲天何派的掌门人,天何派与魔道勾结,为祸人间,人人得而诛之。当时我也去了,那位掌门人恰好死在我的面前,我看到有两缕交缠的神魂,其中一个迅速消散,只留下另一个。有人审问剩下的那个神魂,发现那只是一团无意识的灵识,什么也不知道。那人死后,我去查了他的生平,有询问了他的许多弟子、同辈,隐约有些感应。”

应当是从这时开始,许先生开始调查这件事。

许先生咳嗽了几声,又平静道:“后来,我又查了许多与魔族勾结,或是坠入魔道之人,总觉得是相似之处,却也寻不到证据。”

谢长明道:“破绽只在死亡的那一瞬出现?留下原身的神魂而不完全吞噬的原因,大概是怕死后被人发现马脚。”

许先生道:“你猜的不错。而第三个人,是我认识的好友的妻子。他也是东洲人,我们同是修仙世家,自小熟识。后来我家出了意外,才渐渐断了联系。那时他家一门在外有三位城主,两位掌门,家中有三位长老,加上族长,统共九个大乘期修士,可谓风头无二。他是家中嫡子,天赋卓群,年少时被人认为是千年来最有可能突破大乘,达到渡劫期的人。”

他的话到这一顿,露出一丝很轻的笑,像是怀念:“这些都是我听说的,他如何的天才,也都是后来在信中和我炫耀的。之后再与他联系的时候,他已经与家中的侍女私奔,也就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没有修炼的天赋,再多的丹药,再好的心法,也不过能修到金丹。所以他也立誓不再修炼,绝不成仙,寄情山水,最后同生共死。周围人都以为他疯了。”

谢长明沉默地听着。

许先生继续道:“他几乎与修仙界的人全都断绝了联系,和妻子浪荡人间,因此只与我书信往来,并不见面,如此倒也很好。直到几年后,我收到他的一封信。”

“他们有一只仙鹤,一头凡间的白马。忽然,白马不再亲近他的妻子,没过多久,白马就老死了。明明吃了那么多灵草仙丹,却比普通的马还要老得更快。他在信中说,‘每一时每一刻,眼前这个人都和从前没有任何区别,可我知道,它不是她。’它用着妻子的皮囊,会做一样的美味饭菜,他也没办法真的杀了妻子,因为除了他的感觉,没有任何证据。”

“他在信中的最后说,他觉得自己疯了。”

“外人觉得他疯了的时候,他很清醒。可一切如常时,他却快要发疯了。”

许先生低下头,倚在墙上:“我收到信,立刻去找他,他的踪迹却飘渺难寻。最后得到的消息是他死于走火入魔,临死前将自己一半血脉和全部修为都传给了他的妻子。他们家的功法隐秘之处就在此,可以亲人间互传,也是家族长盛不衰的秘诀。他的妻子以遗孀的身份回到家中,有了大乘期的修为,又有了血脉,后来继承了族长之位。你该知道他的妻子是谁了。”

谢长明淡淡道:“——云中一剑花夫人。”

至今为止,花家的当家人还是花夫人。

他皱了皱眉,意识到这件事的缺漏之处。

“它”为何不直接降临花霁雪本人,而要降临修为低微的花夫人,再用走火入魔为借口,让花夫人得到修为。即使有了花家的血脉,以外人的身份得到族长之位,肯定比想象中要艰难很多。如果是花霁雪,想必会一切顺利。

只有一个原因。

“它”无法降临花霁雪。

谢长明道:“是有修为的限制吗?”

许先生道:“霁雪那时才是合体期,而天何派掌门以有大乘期修为也被降临,可见不是修为的缘故。”

谢长明稍加思索,又提出一个可能:“是内心动摇了吗?”

若是趋向于邪恶,必会有邪恶会找上来。一煎道人便是如此。

许先生立刻道:“绝无可能。”

他的语气极为激动,说完灌了一嘴冷风,又咳嗽了半晌。

过了一会,他的气息终于逐渐平和,才低声道:“第一个……你也能猜到。我的师兄,是决不会动摇的人。”

许先生的师兄,就是早已断绝联系的程知也。

谢长明觉得有点奇怪。以许先生的性子来说,能如此维护的人,想必十分亲密,甚至亲密到了一眼便能辨认出有异的程度。可在程知也被降临后,却没有杀掉他,让他好好地活到了现在。

提到程知也,让许先生这个病秧子心绪起伏过大,咳得没完没了,他轻声道:“我从前以为,在被降临的一瞬,结果就已注定,一切都无法改变。可是,周小罗却改变了我的看法。”

谢长明知道,许先生希望这不是一次失败的降临,而是降临本身存在的缺陷,不是只会出现在周小罗身上的奇迹。

可从一开始,在周小罗身上发生的事就与其他人不同。

许先生轻轻笑了笑,似乎在向什么妥协,又似乎是恳求:“如果,如果降临真的是可以改变的……是真是假,总要试试才知道。”

谢长明点了下头,连他这样的人,都不会戳破许先生的梦。

他没有做不切实际的梦,却一直在做不可能的事。

要在万万生灵中找到那只属于自己的小鸟,他也找到了。

一阵风吹了过来,天上的云也散开了,晨光熹微,屋檐上的冰融化了一点,落下一滴水珠。

许先生又恢复了往常:“解铃还须系铃人,别人的降临都是没有来源的,周小罗却不是。传闻是她的父母求神拜佛,才有的神佛显灵。但是当时却没能从她的父母口中问出什么,怕是有所隐瞒。现在周小罗陷入绝境,他们也该说实话了。降临之事不能为人所知,去凡间问他们的事只能托付给你。”

谢长明也没打算推脱。

暂且不论周小罗也是他的朋友,和阮流霞更是熟识。降临、深渊,以及他的多次重生,都难以寻到缘由,他本能地觉得这些事在冥冥之中是有关的。

不过,临走之前,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谢长明道:“对了,我听说那只小辟黎被你拎走了。”

许先生道:“怎么了?那只小辟黎皮毛柔软,性情乖巧,正适合在冬日暖手。我必不可能错过。”

盛流玉并不理会他的话,还是要那只小辟黎。

许先生质问道:“你又不喜欢它,要来做什么?还有什么正经事要做不成?”

谢长明道:“给小长明鸟当宠物。让他保持心情愉悦算不算?”

许先生愤怒了:“这算什么正经事!”

谢长明心平气和道:“他心情愉悦,我就不用多哄他。此次下山,还能有空查一查那位程城主的事。”

小长明鸟心情愉悦,谢长明的心情也会愉悦,不仅愉悦,还会有闲心余空去做别的事,这是一环套一环的关系。

许先生:“……”

屈服了。

忽然,屋内传来一些细微的响动。

是小长明鸟醒了,似乎是观察了一圈周围,见不到想看的人,又道:“谢长明,你又骗人!”

昨夜睡前,谢长明曾说会等他醒来,再一起去处理周小罗的事。可醒来后却见不到人,小长明鸟又生气被骗了。

可大约是才睡醒的缘故,即使是生气的骂人声,也是模糊而柔软的,很可爱。

许先生不禁咋舌:“好娇的小鸟,难怪你这么惯着他。”

谢长明正往窗边走去,闻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不许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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