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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旧友深谈国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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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锁链声回荡在昏暗的天牢之中, 值守的皇城卫林立两旁,面无沉肃,不论那铁链声多大, 面上都不曾有丝毫的变化, 似是早已对此司空见惯。

魏阙坐在木桌边上,阴沉着脸色看着那一灯如豆,目光之中满是忧愤,却长久的不发一语。此时已然深夜,他这些日子熬得面色难看,任身边副将如何劝慰, 都不曾合过眼。

自吾王遇刺,已过去六日,这六日里皇城之中人人自危, 风言风语怕早也就传入了神木都中,加之那本就在国中的流言蜚语, 这一遭可谓是雪上加霜。荀寿与司寇陶雍本就因着这些事儿日夜难安,陶雍更是亲自带着赤甲军从神木都周边寻到了三处这些人的窝藏之处, 从内中搜到了许多黄纸卷轴,那卷轴之中写了不知多少祸国乱语。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荀寿与魏阙皆为国中重臣, 又岂会不知个中道理?但他们苦寻许久, 一年过去, 怎的也寻不到这些流言蜚语的源头究竟由何而来。若放任不管,总有百姓会为这谣言所惑, 与国不利。

魏阙捏了捏酸痛的眉心,会盟大捷,沈羽尚在,本以为国中自祖庙被毁之后总算是遇到了极好的事儿, 却不想又着了昆池女姜的道儿。他不像穆公,曾与这些北疆的怪人打过交道,昆池灭国之时,他也不过七八岁,只是听闻,却从未见过。而今总算是见识了这些人的歹毒。能一路遮掩,掩人耳目的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入了皇城,而今想起都让他冷汗涔涔。这几日他想尽了法子想要撬开这些人的嘴,得知西陲及城的消息,可不论他如何严刑审问,这几人都不曾说出只言片语。

若非两国对立,魏阙怕也要对他们敬佩几分。可如今他们的骨头这般硬,着实让他苦恼烦躁。吾王将养身子,他更不敢去扰,眼下他纵不知,除了等及城的消息,还能做些什么。而转念一想,便是等来了消息,这消息,又是否真实?越做这般想,他的眉头皱的越紧。只觉眼下形势紧迫,坐立难安。如此想着,便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更深露重,魏将一人在这天牢之中垂目苦叹,若让旁人瞧见,怕又会在那流言蜚语之中,多填几笔了。”

魏阙一惊,慌忙抬头,竟见昏黄烛火之中,沈羽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他身前,此时正低头带着笑意看着他。他慌忙站起身子,因着疲惫身形不稳,竟将那桌子撞得晃了两晃。沈羽扶住魏阙,“魏将,想不通事情,也不该让自己太过疲惫。”

魏阙又是一叹,拉着沈羽复又坐下,给她倒了一杯凉茶:“吾王可好?”

沈羽点了点头:“比前几日好了许多,但她身子虚,要到大好,还需要些时日。”她说着,环视四周,瞧着那通往牢中的铁门,眨了眨眼:“那些人,还不招供?”

魏阙苦恼的摇头:“除却当日说了自己是昆池女姜之外,再无其他。可他们便是不说,咱们也能知晓他们是何人,说与不说,毫无差别。”他握了握拳头,咬牙只道:“这三人骨头硬的很,不论我们如何审,都一字不说。”

“总归都不会说,魏将又何苦在此处与他们耗着呢。”沈羽低垂眼睑,吸了口气:“昆池灭国尽二十载,他们还能在昆山极寒之中活下来,甚至可长驱直入到神木皇城,凡此种种皆是为了复国,报当年之仇,能有这般的毅力,这些人,可不似中州大羿那般好对付。及城篆伯也曾与他们交手,而今也拿他们没法子,看来此事若想从他们口中探得消息,只怕难上加难。”

魏阙愣了愣,只觉今日的沈羽言谈举止皆不似前些日子那般拘泥谨慎,又听她口中所言竟还提起了过往的事儿,当下眨了眨眼,又揉了揉眼,定定地瞧着她。想及这些昆池人便是易容假扮穆及桅才入了皇城,眉目之中竟晃过一丝狐疑:“你是沈羽?”

沈羽笑了笑:“魏将,是困得恍惚,瞧不清我了么?还是把我当成那易了容的昆池人?”

魏阙往后坐了坐,又瞧着沈羽,却只是皱着眉不言语。

沈羽知他心中所想,当下一笑:“昔日吾王被先帝逐往昆边寒宥,是魏将冒死将这消息告知于我。此事,我还记得。”

魏阙闻言,这才吁了一口气,坐正了身子,可只是一瞬,便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似是刚刚缓过神儿来一般,面上腾起一抹喜色,便是说话都有些含糊:“少……少公,你……你想……想起……”

沈羽拍了拍他的胳膊,点头说道:“我想起来了。”

魏阙猛地一拍桌子,喜道:“好!好啊!”言罢,便是大笑:“这几日愁云惨雾,如今阿林变沈公,可算遇到了些好事儿!”

沈羽亦是跟着他笑,却又微微沉下面色,轻声问道:“今日我来,一是想问问此事进展,二来,想让魏将与我说说,这些日子国中谣言四起之事。”提起此事,她分明地瞧见魏阙的面色忽的沉了下来,原本带着的喜色也渐渐被忧愁代替,她心觉此事不小,当下又道:“看来,此事颇为棘手……”

魏阙叹道:“七月二十,国中稷礼。入夜之后,皇城忽降大雨,雷劈祖庙,一夜尽毁……”

沈羽微微一惊,面容凝肃绞起眉头:“雷劈……祖庙……”她沉声叹道:“那几日,我应正与舞月等人在往南岳去的路上……”

“不错……”魏阙只道:“自那时起,国中便渐渐起了些流言,说此事乃先祖降罚,”他说着,又是重重一叹:“少公应知,公主为王在国中本就有人非议,昔日希、玄两族乱反皇城,打的便是如此的旗号,自那之后,这些人安静了许多,许也是忌惮咱们手中的百万兵甲,不敢妄动。可祖庙一事之后,这流言愈演愈烈,而少公在长云山出事,吾王大病一场,久不临朝,国中百姓更是慌乱不安,更易被这谣言蛊惑……”

沈羽蹙眉听着,半晌才道:“发生这样大的事儿……我却不在……”

“幸而天降大雨,我们忙碌许久,才将那大火扑灭,彼时吾王好似失了魂儿一般,不顾劝阻在那烧得滚烫的碎石之中要寻个盒子,任我们如何说,都不肯停下……”魏阙说到此处,微微摇头:“祖庙崩塌,那盒子便是寻到,自然也是坏的厉害了。之后,那传言之中便有人说,而今的轩野王族本就并非真王,是数百年前抢了旁人的,这些年国中不定,几年之间历朝三代便就说明轩野一族气数将尽。那盒子里说不得是什么用来迷惑人心的符咒,被镇在祖庙之中,而今那盒子毁了,国中百姓才会日渐清明,”魏阙冷哼一声:“实在是胡言乱语!”

沈羽沉下面色,自觉桑洛也从未与自己提起过祖庙之中尚有什么盒子一说,也是摇了摇头:“此事我亦不知晓,但吾王既然在意,定也有她在意的理由。”她深吸了一口气:“这些谣言蓄谋已久一直在静待时机,背后定有人摆布。”

“我与荀相也有此想法,只可惜这些流言蜚语传到皇城之时,在国中早已传播许久,颇有甚嚣尘上之势。”他咬了咬牙:“荀相与司寇大人奔波许久,也寻到了些端倪,只是总也查不到这源头,又逢昆池女姜闹出了这般的大事儿,看来,非得把这些杂碎除了,才能安定下来了。”

沈羽沉吟片刻:“魏将可曾想过,这些昆池人虽然乔装假扮穆公入了皇城,纵使他们易容了得,骗过了我们所有人的眼睛,可为何他们独自入内,却能轻车熟路的走入狼绝殿中,为何他们对舒余皇城如此了如指掌?”

魏阙神色一凛,当下言道:“少公之意,难道他们在皇城之中,还有内应?”他说话间便倒吸了一口凉气:“若真如此,怕是有大麻烦……”

沈羽亦是沉着面色:“这几日我反复思索,总觉这其中有许多的事儿是咱们还未瞧明白的,眼下与他们僵持与魏将而言只会拖垮了身子,而及城路远,也不是你我一两日便可赶去,而今,唯有等离儿回返皇城,我们再问她个中详情,或许,无忧族人能帮得上你的忙。”

“无忧族人……”魏阙沉吟只道:“少公所言甚是,”说着便站起身子,竟真的打了个哈欠:“看来今夜,我是该去睡个好觉了……”

沈羽笑道:“若我今日来此能让魏将去好好的睡上一觉,也算是大功一件。”她跟着站起来,拍了拍魏阙的胳膊:“走吧,我与魏将正好同路。”

二人走出,外面早已一片昏暗,沈羽双脚踩在柔软的沙子地上,感受着蒸腾的暑热之气,她望向这一片皇城外广阔的沙子地,想及当年自己与穆及桅初见情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七年前,我第一次见到穆公,便是在西余厥城的沙子地中,而今我在皇城,他却不知如何……”

“离儿姑娘已在回返的路上,想来穆公已知少公尚在的好消息,定感宽慰。及城尚有哥余阖与穆公一起,有哥余阖在,他二人定会无事。”

沈羽点了点头,面上沉重之色稍缓,与魏阙一同往一道门去:“魏将说的是,我去南岳之时,曾与穆公说过,带我回来,便与他同往及城去。而今吾王受伤,离不得人,若要践诺,怕又要等上一段时日了。”

“吾王离不得人,更离不开少公。”魏阙笑道:“这些年,我瞧着公主变成吾王,少公离去这几月,吾王变了许多,但自从寻到少公,她却又变回过往那个吾王了。少公,可是吾王的定心丸,定不能离开她。不过而今,我再看少公,也觉少公从阿林变回沈羽之后,也与过往有些不同了。这可真是一件好事儿。”

沈羽朗声一笑:“魏将也从过往的意气风发,变得更加沉稳了。”她淡淡看着越来越近的一道门:“不过是时移世易,咱们都经历了太多的事儿罢了。”

“便就是因着咱们经历了这样多的事儿,让舒余一国能有今日之片刻安定,才更容不得旁人来扰乱这一片祥和。”魏阙举目慨叹:“只盼这些事儿,早有进展。”

“若是一路车马快行,不出十日,或许你与我就能见到离儿了。”沈羽与魏阙一同走入一道门中,定下了步子:“到时,可再行商议。吾王有言,这几日,魏将可与荀相往司空府上去瞧瞧,或许,能寻到些线索。”

“司空?”魏阙愣了愣,不由得握紧了腰间佩剑:“吾王之意……”

沈羽沉着声音:“影卫递来的消息,应不会有太大的差错。”她说到此,对魏阙拱了拱手:“夜深了,魏将早归。”言罢,转身而去。

魏阙却搅着眉头,只觉今夜自己听到的消息,比过往任何一日都要令他周身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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