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送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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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门房过来禀报:“那边催得紧,让小人来问娘娘是否能动身。”

我透过纱布压了压面团,根本没法用。不由得咬起大拇指来。

宜儿道:“外头还有商铺开着,实在不成我去买点现成的回来。”我赶忙拉住她,“倘若事情被揭穿,只怕到时候丢颜面的是殿下。”

“可没有替代品,同样是会被那些娘娘嘲笑的。”

须臾,我对门房道:“你去同他们说一声,一刻钟后我自会过去。”门房称是,拔腿沿途而返。

“娘娘可是想好要做什么了?”芷茵问。

我点头,向她们做出吩咐。

提着食盒坐上轿子已是一刻钟多一点后,轿夫们不再多言,飞似的往宫城赶。城门口立着两名宫侍,自报家门说是司膳房的,捏着银针就朝夜宵上扎,检查无误后这才抬手放行。轿子停在议政殿外的小院里,需下轿步行过去,两名早就在此地等候的年轻宫娥迎上来随侍。

宜儿和芷茵姑姑未得准许不能擅自跟从,我只好同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大抵是因着我们年纪相仿,我又是个从边地嫁来的新妇,她们反倒没有太多拘谨和防备,与我谈了点宫里的奇闻趣事。说话间便到了议政殿大门口,站在外头的内侍总管快步上前嘘寒问暖两句,又对她二人道:“织雨,织月,你们且回去歇息罢。”织雨、织月福了福身子,朝原路回去了。

“四皇妃快些进去罢,其余的娘娘们可都来了。”

我闻言蹙眉,看来还是迟到了。

议政殿分为内外两堂,外堂是各府女眷的等候区,而议事处设在内堂,距离此处还有座小桥的距离。

领我入内后,内侍总管便出去继续守着。堂中已有数位女子,或是艳丽,或是清新,怎么看都是一副群芳争艳的样子。离我稍近的女子靠近行了一礼,“妾是大皇子的侧妃,向四皇妃问安。”我回她一礼,也问了句好。

不多时,我身侧已然围满人。一一见过礼后,我忍不住问道:“诸位姐姐们怎知我是四皇子府的?”

大皇子侧妃轻笑道:“各府食盒式样皆是不同,四皇妃一进屋妾便认出来了。”

原来如此。

“若妾没记错的话,四皇妃就是那位城内盛传的天选之女?”发声者是三皇子府的侍妾。

天选之女?

大皇子侧妃,从其余人话间得知她表字兮雅,若有所思道:“原是姜将军的小妹么?我瞧着怎么这般眼熟呢。”她口中的姜将军是姜靖晗的哥哥姜靖明,长年驻守边关,先前还当过一段时间的送亲将军。

“姐姐认识我大哥?”

兮雅张嘴打算回话,便听窗外传来声响,皇子们要出来了!

只见众人有条不紊地整理妆容,又检查一遍食盒,而后依照顺序排成一列静候。这场面不亚于我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妃嫔选秀。

一中年男人被众星拱月般迎进来,我跟着她们一同跪下施礼。

“孤听闻四皇妃来了,上来,让孤瞧瞧。”

我慢慢站起身,嘱咐三皇子侍妾帮着看护食盒,脑子里回忆着芷茵姑姑教导的礼数走过去行了个大礼,低头等候接下来的问话。

“你父可还好?”

“回陛下,父亲很好。”

“且抬起头来,大婚那日孤还没仔细瞧过你。”

我仰起头,只见堂上之人面上虽有数道皱纹蜿蜒,但眼神清明,嘴角隐隐含笑。而黎瑾恒站在他左手旁,面无表情地盯着我。

“倒是同你兄长不大相像。”

“母亲说兄长像她,而我更像父亲。”

王上摸摸下巴,令大家起身,那些女眷们仍是大气不敢多喘一声。

“你叫靖晗?”他又把谈话目标指向我。

“是。”

“有表字了么?”

“原先有的,”我实话实说,“后来父亲发觉触了故去长辈名讳,于是又给删去。”

“既是如此,瑾恒,届时便由你为靖晗取个字罢。”

黎瑾恒称是,又继续那样半死不活地看着我。

“不留神多说几句,听说你们都各自带了夜宵过来,倒是辛苦你们了。”王上站起身,“孤乏了,剩下的时间交由你们年轻人。”

“恭送陛下。”

王上离去后不久,皇子们各寻各的妻妾,黎瑾恒背着手踱到我身前,“回去吧。”

“不吃点再走?”

他有些讶异,“竟是带了么?”我干笑两声,从三皇子侍妾手中接回食盒,“可能有一点点冷了,你凑合着吃点。”他找了个位置坐下,我推开盖子取出那份临时赶成的食物,并着勺子一同交给他。

“这是何意?”

“笑脸啊。”

“不,这颜色”

“用酱油画的,可能有点不好看。”

黎瑾恒捏着勺子,用力往笑脸处一戳,挖出一大勺饭,“哦?内里竟有乾坤?”

“这叫蛋包饭,饭呢是厨房晚上给你蒸好的那份。原本是打算给你做面汤的,可惜时间太过仓促。”

他只咽下两口就把盘子放回盒中,见我疑惑不解,说道:“我并无吃夜宵的习惯。”

“那”我低声询问,“那他们为什么又要让我送东西来?”

“回去罢。天色不早了。”

他似乎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

我盖好盖子,跟在他后面出门,远远的见一个小宫娥迎来,“总管已经为殿下和娘娘备好马车,请随奴婢来。”车子行出一段路程,黎瑾恒这才出声道:“父王业已见过你,日后只依通传入宫便是,这送夜宵的事不用再管。”

“这难道不是皇子府之间的面子战?”

“他们战他们的,我不好这个。”

我悄悄掀起帘子一角,沿街商铺大多关门,只余着三两个小吃摊,点点烛火摇曳。

“以前这个时候,他们总会开两瓶啤酒撸串。对了,我大学有个学妹特别喜欢去蹦迪。”

我回头,撞上黎瑾恒错愕的眸。

“你大概不知道,啤酒是边地原住民自酿的一种酒,入口时有点苦,但是喝多不容易上头。”

“撸串其实就是吃烤串的意思,你们行军打仗的时候应该吃过吧?”我讪讪地解释着。

黎瑾恒似懂非懂地点头,“蹦迪?”

“就是跳舞。只是这种舞蹈所用的音乐比平常的怎么说呢,额,有点不大容易接受。”

“到了。”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

他指了指大门前挂着的两个大红灯笼,“走罢。”我亦步亦趋地跟他下车,宜儿和芷茵姑姑已在门口等着,我冲她们笑了笑,她们长长舒出一口气。

“你们下去歇息罢,我同靖晗有事要谈。”

宜儿深深望我一眼,和芷茵姑姑往别苑去了。

“你刚才喊我靖晗?”我冲他的背影发问。

他猛然顿住,“表字的事,你如何看?”

“别太难听就成。”

他继续向前走,“那容我思考些日子。”

停在卧房前,他忽地说道:“把东西给我。”

“我去处理吧,你明天还要上早朝。”

“夜议第二日不开朝。”他淡淡道。

我还是把食盒抱得紧紧的,“那还是由我来,你进屋稍等片刻,我让他们去烧水。”

“饿了。”

“不是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么?”

“今日破例。”

他拒绝我热饭的提议,顾自提着食盒走远。我垂头浅笑,黎瑾恒这人还真有点意思。

翠莺来我房里报告说半夜时分见着黎瑾恒在厨房弄火。

这小丫头是其中一位厨娘的亲眷,平日里只帮着挑菜看火,偶尔还给我送过两回糕点。

我换好衣服,漱了漱口,坐到小桌前享用早饭。翠莺和宜儿一起站在边上等着伺候,我夹起一块炒鸡蛋细嚼慢咽,偏头对翠莺道:“小姑娘大半夜不睡觉去厨房做什么?饿了么?”

“奴婢听到动静才去的,有点担心闹内贼。”

“殿下什么反应?”

翠莺歪头回忆,“殿下问饭里头甜甜的是什么东西,我说不知道,他让我天亮之后来问问您。”

“没了吗?”我舀着粥,又往嘴里塞了块榨菜。

宜儿问道:“小姐莫不是把糖错认成盐了吧?”

“府内用的盐质地较细,糖的颗粒比它大些,我还是能分辨清楚的。”我几口喝完粥,吞下最后一块鸡蛋,“殿下呢?又出去了?”

翠莺道:“殿下到六皇子府做早课去了,走时留话让我们不必做他的午饭。”说着,她端走托盘出门。

宜儿关好门,重新帮我整理一回衣摆,边弹灰边道:“殿下似乎不大喜欢留在府里用饭。小姐莫怪我多言,但我总觉着殿下是在给小姐瞧脸子。”

“瞧不瞧脸子的我不知道,反正他不喜欢我就是了。”我开门往花园小亭走去,偏头对跟在身后的宜儿道,“我同你讲,这就是盲婚哑嫁的下场。算是给你打了个预防针,以后要找个两情相悦的过日子。”

宜儿思索片刻,“什么是预防针?小姐你又为什么要拿针扎我?”

“预防针是针,但是个好针。我可没想扎你,只是给你提个醒而已。”

她眯眼笑,“小姐说话真有趣,我都听不太懂。”

“你要是都能听懂,那我不就没得显摆了么?”

不过坐下一会儿,门房来通报有客到访。我瞧一眼宜儿,她不明就里,愣愣回望我。挑这种不早不晚的时间点登门,会是什么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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