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云初给齐国重新安排的座位在晋国旁边。姬原枫和陆济庭一起走到此要分开时，他拍了拍陆济庭的手臂，道：“陆先生，齐国还要靠你辛苦了。”
今日在中和殿上之所以愿意为齐国发声，一是因为姜吕，二是因为姬原枫在心里很尊敬陆济庭这类人。
陆济庭师从道德林鸿儒陈醇犀。这个名字，年少时便名动天下。
他那位石像被供奉在天下文脉中枢道德林中陪祀的恩师曾说，天下才气共一石，济庭独占八斗。天下四大名将之一王芝虎说，济庭若上沙场，世间当有五大名将。皇族李淳风曾说，陆济庭有望成为道德林执牛耳者。演化之术独步天下，号称可窥天机改天命的公孙甲说，陆济庭才气之高、灵气之盛，当属五百年第一人。
陆济庭气概风流，风华得意，被人誉为麒麟子，又叫陆麒麟。当年这位麒麟子从道德林出山归来齐国，万人空巷，百姓纷纷拥挤在道路两旁想要一睹这袭青衣的风采。这位陆麒麟，昔年风采可谓不输如今被江湖誉为谪仙下凡的白衣战仙姬原枫。
可惜后来齐灵公暴毙，齐国内乱，朝堂政变，血流无数，客卿幕僚离散。
相比那些如丧家之犬逃走的人，陆济庭有更多的机会选择。实际上，当年许多势力都忍痛割肉、诚意十足地邀请过陆济庭。江陵十大高阀豪门的几位老祖宗甚至不远万里亲自动身前往齐国请他。
可陆济庭无动于衷，出人意料地选择继续留在齐国。
他支撑着风雨飘摇的齐国在强者林立的神州大地屹立不倒，还迎回了在外流亡十年的齐恒公姜吕。也正是因为有陆济庭的支撑，齐国才能走到今天。有人曾说，若无陆济庭，齐国动乱将延续十年，而这十年时间里，齐国是否还能存在尚且未知。
姬原枫明白，陆济庭受到的冷落轻视，未尝没有云初对于陆济庭当年拒绝的怨气。但云初这边已经放弃一个礼部尚书做出退让了，再要刨根问底继续追究是谁的意思，只会是自己自讨没趣。
姬原枫走到首席坐下，旁边是秦国使臣和天青草原的精灵族。
“可是姬原枫殿下？”
容貌美丽的精灵族少女开口问道，声音空灵。
姬原枫道：“正是。”
精灵少女笑眼盈盈，“拜见殿下。我叫羽，是天青大草原的紫瞳精灵。”
精灵一族每个精灵出生都自带天赋属性，拥有独立于修行文明之外的特殊力量。且他们容貌俊美，被誉为神州大地最美丽的种族。精灵寿命悠长，衰老缓慢，往往可活数千年。因此姬原枫面前的精灵羽看似还是少女，实际上可能已经几千岁了。姬原枫可不敢把她当做一个小女孩。
他笑道：“很荣幸能见到羽殿下，请代我向女王殿下问好。”
紫瞳是精灵族中王族特有，而且羽的紫瞳纯粹透彻，应是血脉纯正的王族嫡系。
羽不是一个人来的，她旁边还坐着一名女子，相貌较羽更加成熟，蓝色瞳孔，并非王族。
一旁的秦国使臣微微作揖，“秦国张之渊拜见二皇子殿下。”
姬原枫转头看去，是一个眼眶凹陷，两颊无肉，头发斑白，留有胡须的高瘦老者。
此次来访修行大会的使团，可以说是一国一族中的核心人物。姬原枫早已经掌握了基本信息，即使他们不开口，姬原枫也能认出他们是谁。
他回了一礼，“竟然是张大人亲自出使，不知秦王近来身体可好？”
秦王年少继位，雄才伟略远超其祖辈，号称千古一帝。但早年征战留下了伤患。如今年事已高，旧病复发，近来还传言已经卧病难起。
张之渊道：“多谢殿下关心，王上近来安康，前几月还曾去野山打猎。”
姬原枫也不深究他说的话真假，只是笑了笑，“安康就好。”
姬原枫看向坐在对面的西戎蛇族和楼兰使臣。西戎蛇族很好辨认，他们一双竖瞳就如蛇眼般冰冷无情，泛着幽光，额头的鳞甲则反射着金属光泽。
对面全身包裹着黑纱，又以黑纱蒙面的两人则就是楼兰的使臣。黑纱不仅遮掩了他们的容貌体型，还掩盖了他们的气息，只能辨别出是一男一女，极为神秘诡异。
实际上，姬原枫也不认得他们，他都看过了皇族吴钩搜集来大殿之上其他人的情报资料，唯有此二人不在信息之内。因此姬原枫推测他们是楼兰的使臣。
楼兰是西戎的一个小诸侯，位于茫茫沙漠戈壁中，具体位置不得而知。他们极少和外界来往，典籍上关于他们的记载也只有寥寥数语，因此十分神秘。甚至很多人都以为这个王国已经灭亡了。
姬原枫游历西戎时也曾探访过楼兰国，可惜找寻不到。没想到他们竟不远万里出现在了云都。
姬原枫道：“没想到楼兰和蛇族还不远万里从西戎赶来，真是意外，幸会了。”
蛇族使者桀桀怪笑，“我也很意外殿下会来云都，当年你可是直接把云初世子在王城里打了一顿。”
姬原枫殴打云暮天的话题在大殿中比较敏感，蛇族使者话落，气氛有点怪异了。
姬原枫笑道：“你是蛇族的卡梵吧，替我向伊罗长老问好，不知他的腿伤是否恢复。”
蛇族使者卡梵面色一变。
伊罗长老是西戎蛇族数一数二的高手，修为极深。可前几年被一个神秘人重创，伤了元气还断了一条腿，至今还在疗伤。此事极为隐秘，外人不得而知。
实际上，重创伊罗的神秘人正是姬原枫。两人交手在他游历西戎时。
姬原枫与各席使臣打了个招呼便不在多言。这些人他都是第一次见面，若不是因为庙堂上的关系或者因为这次宴席，姬原枫也可能不会认识他们。他只感觉自己是个身外人，看着中和殿的百人百面，并不想身处其中。
姬原枫突然想起一人，向张之渊道：“听闻秦国长公主殿下来到云都，为何未一起参加宴席？”
张之渊道一愣，“长公主未来啊。”
姬原枫一直在怀疑洛燕绰是那个传闻中的秦王之女
这时宾客已悉数到齐，云暝也出来了。
宴席正式开始。
云暝是云初国的君王，此外修为已达半圣境界，可以说是各大诸侯历来修为最高者。在这层背景下，各使团心中都是有一丝敬畏的。
圣人不出世，其下半圣可算修行的最高境界。一位半圣，对于天下来说，高高在上。
云暝举杯道：“首先感谢各位出使云初，且先共饮一杯酒，预祝各位此趟都能有所收获。”
姬原枫瞟见众人纷纷举杯，他突然想起当年游历天下时遇见的一个流浪汉。
当时姬原枫见他困难便帮了他一把，谁知那小子就赖上了自己，美其名曰江湖险恶，为了报答恩情就委屈自己保护姬原枫一下。实际上就是想混吃混喝，姬原枫也没赶他走。
后来知道这小子是离家出走的，立志行走江湖，要成为绝顶高手。一个混得连饭都经常吃不饱的汉子，成天和姬原枫吹嘘修行该如何如何。可临到分开时，那小子也还没踏上修行一路。姬原枫从没跟他说过什么，也没在他面前出过手，那小子不知道，身边整天被迫听他吹嘘的朋友就是江湖巅峰高手之一。
修行一途的开始在于气机。分开时，姬原枫曾想传他一门功法带他走上修行之路，可发现自己并没有合适的法门。顶尖功法姬原枫从不缺，但如果贸然传授，反而会连累那小子被仇家盯上。因此姬原枫到底还是没教他修行。
那小子一身破衣，邋里邋遢，还是跟着自己的时候吃了几顿好的。不知道那小子如果参加这次宴席会怎样。
心里笑了笑，姬原枫也跟着举杯饮了一口酒。
喝了这第一杯酒，气氛渐渐热络起来。云初这边安排了一些歌舞表演助兴，但这种宴席，重点还是在参席人之间相互交流。说不定一杯酒的功夫，就产生了一个改变天下格局的决定。
姬原枫出身皇族，地位尊贵，但很少参加这种庙堂上的正式宴席。实际上，他至今也未参政。
民间说，若有资格跨过正南宫门参政，便到手不小的荣华富贵。而现在有资格跨入这座中和殿参加宴席，荣华富贵更是不小。这里都是天下一等权贵，姬原枫想，那小子是没机会参加这种宴席，可如果有机会参加，他应该也是不管不顾先大吃一通再说。
云暝再度举起了酒杯，众人都安静下来。
“寡人这有一杯迟到的酒，要敬一人。”
顿了顿，他朝向姬原枫的方向，道：“想必诸位都已经知道了这位乃是皇族的姬原枫殿下。但世人只知他是皇族的二皇子，却不知他白衣战仙之名威震天下。寡人这杯酒，敬白衣战仙，也祝贺殿下成就半圣之境。”
此言一出，众人震动。大家都不禁想起，那一年天藏城，那袭白衣，令江湖仰视。
大家此时也都明白，为何面对姬原枫为齐国的发声，云初不惜做出放弃一个礼部尚书的退让。
司马大只知姬原枫是皇子，却不知他更是白衣战仙。在这个江湖武夫影响力逐渐被削弱的时代，一个人的实力如果足够强，对于一国来说依旧是不可忽视。
比起姬原枫皇族的身份更让人忌惮的是对于双方最坏的一个可能，姬原枫不顾一切在云初朝堂上大杀四方，就算云初公竭力阻拦，云初国依旧可能被他一人杀得瘫痪。这也是云初一方针对姬原枫演算得出的一个可能结果。
一国之事，不得半点儿戏。
姬原枫微笑着举杯，“多谢云初公。我也敬你一杯，当初也没能及时恭喜你跨入半圣。”
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自今日起，白衣战仙就是姬原枫的消息将传遍天下，无人不知。这对于皇族来说，有好有坏。而对于云初来说，则是利处更大，他们不可能无故帮皇族助长声势。
无论何人何势力，对姬原枫，对皇族，都要重新审视。
云暝道：“我能达到半圣实乃侥幸，不如殿下沉浸修行一道深刻。我很想问殿下，这‘二字’何解？”
他伸出一指凌空勾画，大殿中灵气凝聚形成七彩流光，彩光流淌勾勒出半圣二字。
殿上诸人目光一凝，呼吸都更加沉静了。
姬原枫反问：“半圣？何为半圣？又为何有半圣？修行如同攀登山峰，你我皆是凡世逆天而行的挣扎之人，而圣人高高在上不可攀。我以为，世间无半圣。”
云暝若有所思，“挣扎之人这个说法很有意思，寡人深以为然。世间无半圣又如何说？愿闻其详。”
姬原枫道：“修行始自气机，内修之人引天地之灵气入体而化为真气。所谓半圣，不过是将气机修炼到了极致。如登峰绝顶，一览众山小，再无路可上，高处不胜寒。因此有半圣的说法。”
他伸手一揽，掌心亦有七彩流光，如在江河中掬起一捧水，灵气顺着手掌缓缓流入酒杯中。轻轻一晃，如一杯醇酒。
众人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云暝和姬原枫两人先后这一手可谓异曲同工。其中对于修行之人来说，裨益莫大，但却似懂非懂。他们不会想到，就是这似懂非懂，比起那些只是瞧着好看的人来说，往后修行之路将天差地别。
姬原枫道：“圣人高坐九天之上，而你我这所谓半圣不过是攀登到了山巅，可尚在凡尘之中，哪能称半圣。真只不过是将气机一道修炼到了极致。”
云暝没想到姬原枫直言不讳，当众说得如此透彻。
他点了点头，“如此看，世上确实无半圣。这就像一道门槛，无论是内修还是外修，到达半圣境界，既登上山巅，只是能看到更高处的风景。但站在山巅的这些人，修为依旧会有高下之分，可见修炼到极致却非极限，况且极限也是让人打破的。天藏城城主，公认于世无敌，何人敢说他的修为到达了什么境界？登山巅为半圣，他岂止半圣？”
两人的话就像拨开云雾，将山巅的风光带给众人。
姬原枫道：“天下万法各行其道，难以将所有人的修行之路统一划分为几个层次境界。当初划出半圣这一境的人，必是纵览天下武学，于修行一道感悟透彻。但如今看来，这一境界划分已经逐渐不适用于现在的江湖了。”
两位半圣坐而论道，江湖上千年罕见，若有幸旁听，对于大多修士来说更可此生无憾。
王侯公卿一向轻视江湖修士，视其一介匹夫，于一国而言，太过渺小。但是当一个修士强到一个地步，就不能以常理看待，比如现在中和殿上的姬原枫和云暝。
所有人不管境界高低，不管天资优劣，都竖耳聆听，不敢错过一字。此时两人说的每句话，都有可能暗藏妙谛，带来一场顿悟，一朝悟道。
姬原枫道：“现在这个江湖，变数太多。徐天狼、赵无痕、崔盈昃等人也许修为境界还没到半圣，但是真正出手，谁又不是山巅之人的光景？而且天藏城城主已经向天下证明了，半圣之上，还有高楼。”
他端起聚集满了灵气的酒杯，道：“内修，先化无形为有形，再化有形为有序。这一杯，我敬世子，当年年轻气盛，今日向你赔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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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寅阁，地下暗室。
烛火静静地燃烧，光线照在沈渔脸上，明暗参半。
身前桌子上，架着一把清冽宝刀，锋芒毕露。
他抬起颤抖的右手，指尖缓缓拂过刀身铭文。
刀摧五岳平。
当年以为只要握住了手中的刀，就握住了人生。可后来看着妻子女儿接连在眼前被害，再也控制不住双手地颤抖。什么刀法奇才，什么刀锋所向无往不破，既然连自己最亲的人都不能保护，那要这手中刀何用？心境破碎就破碎，跌境就跌境，反正都没用了。
沈渔的双眼控制不住开始湿润。当他的右手滑到刀柄，停顿了一下，最后猛地一把握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