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枝叶相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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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爱对昊宸说:“我们不如在外面简单的吃一点,时间也不早了,劳动秘书来送饭,人家还得加班。”

  “怪不得‘Cherish Lily Desig’上下都对你交口称赞,不管是对谁,你都能想的这么周到。”昊宸夸赞甄爱。

  “多换位思考一下而已。”甄爱不以为然。

  回到医院,甄爱发现,病房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两个穿着考究的人,正在看似无聊的翻着手机,眼睛却不时地向过道里来来往往的行人探视一样的扫过。

  看到自己和皇甫昊宸走过来,那两个人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敬畏。

  甄爱明白了:皇甫昊宸为了保护皇甫家和自己的隐私,特别安排了在这里盯梢的人。

  她看了看走在自己前面的昊宸,心里不禁感叹:生活在豪门也是不易,动不动就被曝光,生活如同透明,日常起居都在别人在关注之下,和演戏又有多大区别。

  也难怪他经常面无表情,把喜怒哀乐都藏在心里。

  昊宸和甄爱一前一后走进单人病房,

  看到只有皇甫淑媛一个人在里面,甄爱发现昊宸的表情放松了许多。

  这一对父子,虽然不是如同水火,但彼此之间的隔阂也很深,甄爱心里不禁隐隐地担忧。

  看到他们回来,淑媛站起身来:“今天一天,妈妈的病情还算基本稳定,我去看她的时候,还能和我说几句话。你们回来了,我就先回家去陪爸爸了。”

  昊宸点了点头,拉着甄爱坐下。

  皇甫淑媛穿好外套,抓起手包,却踌躇着没有离开,半天,她才为难地说:“嗯——甄爱,要不这样,你和我回家去吧。”

  “为什么?”昊宸两条浓重的眉毛微微蹙起,脸色很不好看。

  “你们两在一起,男女授受不亲。”皇甫淑媛背书般地冲口而出这么一句。

  “这恐怕是你在转达某人的吩咐吧?”昊宸冷冷地说。

  他抓住甄爱的手,对淑媛说:“你回去转告爸爸,林甄爱是我的未婚妻,我一分钟都离不开她。”

  这时候,重症监护室的护士走了进来:“林女士,皇甫董事长夫人想要见你。”

  “这样吧,淑媛姐,我想晚上多陪一会儿董事长夫人,如果不是太晚,我会自己开车回去。”

  淑媛叹了口气,她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阻止甄爱和昊宸在一起,难道是嫌弃她比昊宸大八岁,又结过婚吗?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保守。”淑媛心里暗暗责怪父亲。

  甄爱握了握昊宸的手,跟着护士和淑媛走出病房。

  “你安心在这儿呆着,我回去会和爸爸解释的。”淑媛拉住甄爱的手,抱歉地说着。

  “没关系,董事长一定有自己的考量,我去去就回。”甄爱宽慰淑媛。

  两人分了手,甄爱走进重症监护室,来到床前,尽管她脚步很轻,董事长夫人还是立刻睁开了眼睛,嘴角边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看来她早就在等着自己来看她了。”甄爱想着,把病床边的椅子又往前挪了挪,紧挨着床边坐下,握住了老夫人几乎冰凉的手。

  她发现,老夫人原本瘦到皮包骨头的手,竟肿了起来。

  甄爱的心一沉。

  皇甫董事长夫人微微张了张嘴,甄爱俯下身子,把耳朵紧贴着的嘴边,她听见老夫人在说:“给我——讲一讲,你小时候的,故事吧。”

  甄爱想了想,开始讲述自己小时候的事儿,讲爸爸妈妈的宠爱,讲哥哥对自己的呵护,一件一件回忆一家人在一起的一些趣事。

  讲着讲着,甄爱发现老夫人闭上了眼睛,她的心里一阵紧张,急忙去看病床边的心电监控仪,看到上面的显示的数字是60/98,甄爱爱放下心来。

  她看了看表,现在是夜里九点多一点儿,她估计是董事长夫人睡着了,甄爱把她的手轻轻放回被子里,正要起身出去,老夫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的嘴唇又翕动着,甄爱把耳朵凑近她,只听她吃力地说:“叫——昊宸——来。”

  “好的,您等等。”

  甄爱快步跑回单间病房,看到昊宸正在电脑上看着什么,她站在门口说:“昊宸,伯母要见你,快!”不知怎么,她的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压得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费了好大的力气。

  昊宸觉察到甄爱的异样,赶忙站起来,几步跨到甄爱面前,拉起甄爱的手,向重症监护室跑去。

  甄爱一进门,就看到老夫人的呼吸变得急促,她张大嘴巴,似乎很痛苦。

  甄爱和昊宸几乎同时冲到床前,抓住了老夫人无力垂下的手,甄爱跪在床前,却一句话也说不来。

  老夫人再次睁开眼睛,在喘息的间歇,目光艰难地从昊宸的脸上移到了甄爱的脸上,她用尽了最大力气,把昊宸的手盖在甄爱的手背上。

  昊宸觉得母亲有话要说,可是无论他把耳朵凑得多近,都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只听到她叹息一样的呼吸声,一声比一声微弱。

  甄爱看到,心电监控仪上的绿色数字随着老夫人一声冗长的叹息,变为了0/0。

  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紧握着老夫人的手。

  这只手,只能用心感觉,还能觉得有一点温热。

  甄爱半天不肯放开,好像这样,就能把这个慈祥的老人,从死神手里拉回来。

  甄爱是在昊宸压抑的痛哭声中回过神来的。

  她挪动着跪得发麻的腿站起来,把泪流满面的昊宸拥在自己怀里,和他抱头痛哭。

  皇甫骏和淑媛赶来的时候,皇甫董事长夫人的遗容已经整理完毕,她面目安详,衣饰整肃地躺在病床上。

  老夫人的双眼是昊宸亲手合上的,此时他早已擦干了泪水,面无表情地挽着甄爱的手,站在病床前。

  皇甫骏进门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对甄爱说:“林小姐,接下来的事,是皇甫家的私事,感谢你这几天对内人的陪伴,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皇甫昊宸听到父亲这样说,朝前迈了一步。

  还不等他说话,甄爱便抢在前面挡住了他:“谢谢董事长的关心,伯母生前对我关爱有加,陪伴是应该的,不必言谢。”

  她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人,目光在昊宸脸上停留了几秒,轻轻摇了摇头,才又说:“请节哀顺变,多保重。”

  她转过身,目光在老夫人脸上留恋地注视了片刻,朝着她的遗体深深地鞠了三个躬,便快步转身离开。

  “送林小姐回她自己的家。”皇甫骏吩咐他自己的司机。

  甄爱连夜搬出了皇甫家的别墅。

  转眼又是两天。

  这四十八个小时,皇甫昊宸仿佛被掏空了的躯壳,木然的做着应该做的事——母亲的丧事,公司里的事。

  他恨不得能够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做事,这样就没有空闲思念故去的母亲,也没有时间想念甄爱,对甄爱的想念,让他觉得度日如年。

  现在是甄爱离开皇甫家别墅的第二个晚上,昊宸就忍不住给甄爱打了电话。

  电话等待接通的时候,昊宸的心跳一直在加快。

  终于在视频里看到甄爱的脸了,昊宸看了半天,才说了一句:“你,还好吧?”

  在视频里,甄爱看到昊宸满面沧桑的样子,眼睛里慢慢渗出了泪:“我还好,你放心吧。人死不能复生,别想太多了。”

  她用手指抹去了眼角快要流出来的泪水,“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嗯。”昊宸点了点头,隔着屏幕给甄爱擦泪水。

  “明天,是伯母出殡的日子吧?”甄爱问昊宸。

  “嗯,明天一早。”昊宸一脸悲戚。

  “早晨山脚下风大,冷,你要多穿一点。”甄爱叮嘱。

  “嗯。”

  两人隔着屏幕默默相对了好长时间,还是甄爱先说:“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你也要早点休息。”昊宸依依不舍地道了再见。

  看到屏幕前一片黑暗,他枯坐了半天,连脸都懒得去洗,和衣倒在床上。

  他望着天花板,过去和母亲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又一幕幕地出现在眼前......

  第二天告别仪式的时候,昊宸一直在来宾中寻找。

  “今天是周六,甄爱应该休息,莫非父亲的话让他伤心了?”昊宸觉得依着甄爱对母亲的感情,她不应该缺席。

  直到最后骨灰安放完毕,大家鞠躬的时候,昊宸也没有看到甄爱的身影。

  昊宸不知道自己失魂落魄是为了谁,是母亲带走了的他对情亲的最后一丝寄托,还是甄爱的绝情让他觉得心灰意冷。

  绍辉一直走在昊宸的旁边,看到昊宸失落的样子,绍辉转过头对身后的美娜说:“媳妇儿,你开我的车先回去吧,我陪陪昊宸。”

  美娜接过车钥匙,绍辉又不放心的叮嘱:“你开慢点儿,注意安全。”

  绍辉一直陪着昊宸站在车边,和最后一个来宾握手致谢,目送着一辆辆车离开。

  他赶紧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抽了两张纸巾擤了擤鼻涕,看了看坐在旁边的昊宸问:“去哪里?”

  “酒吧。”昊宸眼皮也不抬地说。

  绍辉发动了车子,在与旁边迎面驶来的车子交错的一瞬间,绍辉看到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戴着墨镜的女子好像是林甄爱。

  会是她么?绍辉转念一想,不会吧?她要是来的话,刚才葬礼的时候就应该来了,这时候才来,还有什么意思?

  绍辉从心里不看好昊宸的姐弟恋,他觉得,昊宸一定是因为夏菡另有所爱,和别人订了婚,才赌气追求林甄爱的,他预感他迟早会后悔的。

  他一踩油门,车子驶上了马路。

  “丽都酒吧”里,白天冷冷清清,酒吧的包间里,几个已经喝空了,还有没喝的“Hennessy x.o”酒瓶,横七竖八地躺在茶几上,《吻别》的歌声吵到绍辉头痛。

  自从和美娜结婚,绍辉就很少拼酒,看着喝的半醉、卧在沙发上的昊宸,绍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他弯腰想把在沙发上东倒西歪的昊宸扶起来,就听到他的嘴里嘟嘟囔囔地在叫着“甄爱”。

  绍辉好像有点明白了,看来让他醉成这个样子的,不只是丧亲之痛,更多的还是因为林甄爱。

  绍辉想了想,走到酒吧包间外面,他拿出电话,拨通了美娜:“哎,媳妇儿,你林姐在不在‘Cherish Lily Desig’?”

  “哦,你找林姐啊,她还没来呢,你找她有事儿吗?”美娜问。

  “皇甫总裁在酒吧喝多了,一直叫你林姐的名字呢,你能不能给她打个电话,看看她愿不愿意抽空来一趟。”

  “你为什么这么说,他们闹意见啦?”美娜奇怪地问。

  “我估计是这样,今天早上咱们去公墓,送皇甫董事长夫人最后一程,你不也看到了,你林姐没来。”

  “哦,我还没注意,你等等,林姐来了。”

  电话被挂断了,过了一会儿,美娜又打了过来:“喂。”

  “怎么啦,什么情况”绍辉着急地问。

  “林姐一听我说皇甫总裁在酒吧喝醉了,二话不说就出去了,肯定是去酒吧了。”

  美娜顿了顿,又说,“我看她穿着一身黑色,估计她刚是去了公墓才回来。”

  “她是戴着一副白框墨镜吗?”绍辉问。

  “这个我倒没注意,哦,对了,她刚才是拿着一只白色的手包和一副白框墨镜。”

  “那就对了,她就是刚从公墓回来,我和昊宸离开的时候,我看到她了。”

  “林姐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美娜猜到。

  会是什么呢,绍辉很好奇。

  两个侍应生走了进来:“叶总,要不要我们帮您把总裁扶回房间?”

  “你们先出去等等,林小姐,哦不,林女士来了,你们告诉她,总裁在3号包间。”

  两个侍应生说了一声“是。”躬了躬身退出去了。

  叶绍辉关掉了音响,拍了拍昊宸的脸:“嗨,你还清醒吗?林甄爱马上就过来啦,你告诉我,是不是你们两个闹别扭啦?”

  “你说谁?林甄爱吗?”昊宸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她不会过来的,我妈妈活着的时候,那么疼爱她,最后一程她都不来送送,她不会管我的死活的。”

  昊宸又去伸手抓酒瓶。

  绍辉赶忙把酒瓶拿开:“哎我说,你别喝啦,你必须清醒地见见她,有什么误会说清楚不就完啦?”

  绍辉极力撮合:“谁说她没去送伯母?咱们的车下来的时候,我亲眼看见她坐车过去的。”

  “你说的是真的?”昊宸的眼睛一下睁得老大。

  “我说的是不假,但是她为什么在葬礼结束了以后,才去墓地祭拜,她马上就到了,你去问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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