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人约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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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昊宸急忙拿起茶壶,给甄爱续了满满的一杯。甄爱刚把一口菜放到嘴里,还没来得及细嚼慢咽,看到昊宸同样也给自己斟满了一杯茶,不禁想发笑,她赶紧囫囵吞枣般的把一口菜咽了下去:“黄,哦不是,”她索性连称呼也省了:“这是茶,不是酒,你——”

  昊宸看了看茶杯,满的就要溢出来啦。他顿了顿,“强词夺理”地说:“我们不是在以茶代酒嘛。”

  “好吧,以茶代酒,谢谢你做东。”甄爱看到皇甫昊宸满脸都是一个“囧”字,赶紧解围,端起了茶杯。

  “不客气,菜好吃吗?”昊宸也端起了茶杯。

  “好吃,你也别光喝茶啦,吃点菜吧。”甄爱拿起公筷:“这个可以吗,我觉得这个好吃,诺,还有这个。”

  “够啦够啦,我得一口一口吃吧。”昊宸拿起了筷子。

  甄爱刚想说说美娜和叶少的事,昊宸打断了她:“你不是说这些菜都好吃吗?先专心品尝,吃完饭,我们边喝茶边谈好吗?”

  “那好吧,我们就先说说这些菜的色香味吧。”甄爱无奈地说。

  “这样才有食欲。”昊宸说着,夹了甄爱喜欢吃的菜,放到她的吃碟里。

  昊宸其实就是想和甄爱多坐一会儿。

  吃完了饭,服务生走过来收拾干净桌面,甄爱笑着问昊宸:“你这是要——”

  “我们边喝边聊。”昊宸也笑着说。

  甄爱知道,这是茶餐厅的特色,客人吃完饭,可以自助喝茶,一边交流茶艺,一边交谈。

  服务生布置好茶台,昊宸问甄爱:“喝什么茶?”

  “客随主便,您请。”甄爱做了个谦让的手势。

  “那就白茶吧。”昊宸从托盘里选了一小罐白茶,问道:“是茶饼吗?”服务生答道:“是,皇甫先生。”昊宸点了点头,服务生躬了躬身,就退开了。

  甄爱饶有兴致地看着昊宸有条不紊地备具,温壶涤具,投茶,润茶,冲茶浸润,他神态平和专注,在他修长灵巧的手指下,晶莹剔透的茶具和色泽清透的茶水也别有诗意。甄爱边欣赏边夸奖到:“你的手法好娴熟!我都秒变你的迷妹啦。其实,你做个茶艺师也很不错。”

  昊宸看了甄爱一眼,垂下了眼帘,长睫毛盖住了他的眼睛,他不好意思地抿了一下嘴,嘴角边泛起一丝笑意:“我愿意。”

  “愿意什么?愿意做个茶艺师吗?”甄爱问他。

  昊宸很快地又看了甄爱一眼,笑容漫上了脸颊,不可置否。甄爱当然不知道,他说的是另一个意思。

  昊宸把壶举到眼前,看了看茶汤的颜色,隔着琥珀色的茶汤,他注视着对面甄爱在光晕下恬静的面庞。半晌,他夹过两只精致的小茶盅,将壶中的茶水均匀地注入杯中,把其中的一杯放到甄爱的面前。

  甄爱端起茶盅,闻了闻茶香,啜饮了一小口,点了点头。

  昊宸也依样品了一口,放下茶杯:“说说吧,打算怎么帮助梁美娜。”

  甄爱朝前倾了倾身子:“我必须先解决一个困惑,否则不太好办。”

  “什么困惑?”昊宸也朝前倾了倾身子,注视着甄爱的眼睛。

  甄爱的眼睛里有一丝疑问:“我知道,叶少很喜欢美娜。不错,美娜确实是漂亮,不,准确地说应该是惊艳。所以说,我想知道,美娜吸引叶少,是不是只是因为这一点?”

  昊宸的目光在甄爱的脸上逡巡了一遍,他端起茶盅慢慢地品着,好像在思忖着该怎么开口,刚才泡茶时那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又变回了冷峻凌厉的总裁。

  暮然间,昊宸抬起眼睛,直视着甄爱:“你是担心梁美娜‘以色事人,色衰爱弛’,是这么想的吧?愿意听个故事吗?”

  昊宸给甄爱讲了叶绍辉两次邂逅梁美娜的故事。

  故事讲完好一阵,甄爱都没有从难以置信的情绪中走出来。昊宸发现,她的眼睛里有水汽氤氲。

  “所以说——”甄爱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很浅薄,之前自己真的是在心里给叶绍辉贴了一个“浪荡公子”的标签。

  “所以说,”昊宸打断了甄爱的话:“男人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喜欢的应该不只是这个人的外貌,有品有格才是一个女人让人念念不忘的原因吧。”

  “哦。”甄爱没有发现昊宸看自己向眼神里有一束特别的光,她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如果是这样,我们就应该给他们俩制造一次见面的机会,让他们能够面对面的沟通,像现在这种情况,越是不见面误会越深,嫌隙就会越大。”甄爱端起茶盅,喝掉了剩余的茶。

  昊宸给甄爱续了杯:“看来你对感情的事儿挺在行,不如改行做婚介吧。”

  “哪里,您过誉了。”甄爱玩笑:“我不过是设身处地的想罢了。”

  “好,那我来安排,明天晚上可以吗?”昊宸端起茶盅递给甄爱。

  “事不宜迟,就这样。”

  想到明天晚上又能够见到甄爱,昊宸笑得很开心。

  昊宸回到家,已经十点多了,走进空无一人的客厅,一时有些不太适应,这段时间皇甫淑媛和父亲都回家来,每次昊宸回家的时候,总是还没有走进客厅,便能够听到家人说话的声音。

  昊宸上了二楼,看到妈妈平时读经的书房门口洒下一片橘红色的灯光,就走了过去,看到父母分别坐在单人沙发上,正头对头地讨论经文,这是昊宸从小到大看见过的父母间最温馨的画面了,他一时间竟看得有些发呆。

  “宸儿。”母亲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昊宸:“你怎么不进来?”

  昊宸走进房间:“爸爸妈妈。”他和父母亲打了个招呼,随口问:“淑媛他们三口还没有回来吗?”

  “哦,你姐姐他们今天下午的飞机,已经回去了。她说年假差不多快休完了,得回去准备准备,该工作了。”

  这个皇甫淑媛,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前天早上还在家里数落自己不应该喝醉,估计这会儿应该又在家里唠叨那两个“洋人”吧。不过,这才是那个“说走咱就走,风风火火闯九州”的皇甫淑媛的做派。不知怎么,昊宸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你姐姐临走的时候,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妈妈把一个信封递给了昊宸。

  昊宸接过信封:“爸爸妈妈你们早点休息,我回房间了。”

  皇甫骏摘下眼镜:“昊宸,你等一等。”

  昊宸转过身来看着父亲,父亲沉吟了一下问道:“夏菡去‘尚途’的事儿,你真的想好了吗?”

  夏菡去“尚途”,这话从何说起?夏菡为什么要去“尚途”?夏菡去“尚途”干什么?一瞬间,昊宸的脑海中冒出了“哲学三问”似的一连串问题。不过,他的职业素养让他在对待每一件事情时,都是动脑先于动嘴,他没有马上接话,他还得听听父亲怎么说。

  “他说你们刚才商量过了,是你让她打电话问我的?”

  刚才?商量?自己明明刚才是在和甄爱商量怎么帮伟泽,昊宸更加不明就里了,他只好顺着父亲的话问下去:“爸爸您的意思呢?”

  父亲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边踱步边说:“我觉得夏菡能去也是一件好事。如果叶绍辉休假,‘尚途’的业务单单交给陆伟泽,担子是有一些重,尽管有林子健帮衬着,可是林子健那边也有一大摊子事儿,有时候难免力不从心。况且,‘尚途’的局势现在并不明朗,多一个家里人去盯着点儿,也放心一些。你说呢?”

  “这——”昊宸犹豫了一下:“夏菡是学管理的不假,可是她没有管理经验呀。”

  “我知道啦,她为什么给我打电话呢?你没有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伤到她吧?”皇甫骏指了指昊宸,语气有些严厉了:“现在她想要为家里分点忧,你应该支持她嘛。”

  昊宸觉得自己就像走到了黑古隆咚的胡同里,被人从后脑勺打了一闷棍一样郁闷,可是又只好哑巴吃黄连。

  妈妈看到父子俩陷入了僵局,赶紧说:“宸儿,爸爸说的有道理,夏菡想为家里做点事儿,我们如果不答应,会让她伤心的。”

  “爸爸您明示,怎么个支持法?”

  “安排她到秘书室,这个位置不上不下正合适。”皇甫骏一锤定音:“你打电话和夏菡说吧。”

  昊宸带着一肚子气回到房间,这个夏菡到底在搞什么?他拿出电话想要质问她,可是找到她的电话号码后,他又打消了念头,问她又有什么意义,这么多年来,两个人的思路不是始终就是两条平行线吗?只要有交叉,那就必然不愉快,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件事夏菡要绕过自己,直接跟父亲说的原因!想到这里,昊宸发了个微信给夏菡:“你说的事儿爸爸已经同意,明天到‘尚途’秘书室报到。”

  点了发送,昊宸把手机扔到了床上,脱了外衣,走进了洗澡间。

  洗完澡心情舒畅了很多,昊宸擦干头发。斜靠在床头,他拿起手机打开,看到微信里夏菡在他发送的消息后面,回复了一个欢欣鼓舞的表情。

  “嘁,三分钟的热度。”昊宸一脸不屑,把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拿起了妈妈交给自己的那个信封。

  信封里有十几张照片,都是自己在订婚宴上的特写,由于自己的面部被放大,其他的人都变得“残缺不全”的。

  “这个皇甫淑媛,在搞什么?”昊宸自言自语地抽出了信封里的那张纸,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娟秀的字迹,可这信也太短了吧,一共才几句话:“皇甫昊宸。你好好看看自己,你的笑容比鬼还难看。”昊宸读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忍俊不禁了,这哪里是信,称呼都没有,就是留言条,还没忘了继续数落自己。

  昊宸接着往下看:“你不开心,你以为只有自己知道吗?姐姐都看在眼里。婚姻是人生中的转折,幸福或者是不幸福,决定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接下来的人生。”

  姐姐看出来了?昊宸几乎不敢相信,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女汉子”,居然比谁都心细如发。他又一张一张地把手里的几十张照片仔细翻看了一遍,果然,从订婚宴开时到结束,自己的表情确实是出卖了自己的内心。

  昊宸又翻过信纸:“所以,昊宸,姐姐要告诉你,不要欺骗自己,一定要面对自己的内心。”

  昊宸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面对自己的内心,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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