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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淮喜欢上一个姑娘。
说来荒唐,三十多岁,身价上亿,本来以为心淡如水,没想到轻易就为人动了心。
他把车停在路边,看着她坐在长椅上,裤腿边一只小猫闭着眼睛蹭着她的小腿,她笑着,是那种看一眼都觉得炫目的笑,令人心头一软。
夕阳,晚风,小猫和她。
世间明媚,万物都温柔。
顾淮手肘撑在方向盘上,侧头专注看着喜欢的姑娘,眉眼渐渐舒展,深眸浸染几分笑意,久久不散。
想将她占为己有。
这个念头一浮现,逐渐啃食掉他的心智。
野草般疯狂生长,肆意又张扬。
男人的占有欲,总是来得莫名其妙。
正想推门下车,手机铃声响起。
“喂”
几分不耐。
“顾淮,你什么语气”
“有事”
她似乎要走,顾淮眉头一皱。
“城西那个项目,我想……”
急躁打断:“你想个屁,我现在下班了,没空,有事跟我秘书说。”
“……喂……”
毫不犹豫挂断,再抬头,路边的姑娘早不见人影,只有猫还在原地,慵懒地趴着。
下车欲寻,烦人的铃声又响。
“到底干嘛”语气带着愠怒。
“该我问你在干嘛。”
傍晚云霞成绮,街边人来人往,风从这头吹到那头,泄露一丝钻进车里。
顾淮松了松领带,靠着坐椅。
“追姑娘。”嗓音淡淡。
“啊”对面意外,“你追姑娘”
他哼一声。
“你追姑娘?不是姑娘追你”
“我、追人姑娘。”
“……你都多少岁了还学年轻人追姑娘呐哈哈哈哈老当益壮是吧。”
缓缓吐出一个字:“滚。”
“不是……”
“不能出主意就给我滚蛋。”
摁断通话,将手机扔在中控台。
那边长椅空荡荡,顾淮叹气,有些难办地捋了下头发。
没追过人,顾大总裁不知道从何开始。
—
「怎么追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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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注意外表。」
顾淮挑了下眉,抬眼往镜子里看去。
浓眉,星眸,高鼻梁,下颌线流畅。
嗯,帅。
他满意地笑,继续滑动屏幕。
「第二,主动进攻。」
这不是废话吗?
「第三,视力要好。」
顾淮:跟视力有什么关系
工作狂顾淮,是有些微近视的,看文件久了需要戴眼镜。
但按照他们年轻人的说法,这叫斯文败类
摇摇头,他看下一条。
「第四,年轻。」
“靠。”顾淮把手机摔了。
歧视,□□裸的歧视。
总之,顾淮看了五花八门的经验贴,最后还是觍着脸打电话给林宴之。
“喂。”林宴之等电话响了半分钟才接,大爷似的语气似乎在为下午报仇。
“问你个问题。”顾淮不得不咽下这口气,毕竟有求于人。
“求我啊。”对面欠揍。
顾淮在心里把他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个遍。
吐字含糊不清:“求你。”
“说清楚点,听不清。”
顾淮一狠心:“求你。”
林宴之足足笑了有十几秒,在顾淮耐心告罄的前一秒,语气终于正经:“没招儿。”
“哈”
“我没招。”
“……”
“我又没追过人。”
“……”
顾淮咬牙切齿:“你活该单身。”
“嘿你这话说的,你不也是一个人”
“等我追到就不是了。”
“我觉得你追不上。”
一字一字:“你给老子滚吧,单身狗。”
靠狗是没用的,还得靠自己。
顾大总裁连夜做了一份计划表。
第一步,猫。
抱猫的手都在颤抖,说实话,顾淮是有些洁癖的。
小猫的爪子按在他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上,在上面留下印。
它很小一只,毛沾了泥水,脏脏包一样,眼睛里闪着警觉的光芒。
“乖。”艰难地伸出手,摸了摸小猫的头顶,顾淮坐在街边的椅子上,视线左右搜寻着。
五分钟后,不差一分一秒,她出现在路的那边。
浅绿色的长裙,长发铺在后背,随着轻灵的步伐左右晃动。
看来今天心情也不错。
连忙低头,准备“偶然”遇见。
心脏久违地激烈跳着,怦怦怦,在耳边不断放大。
别跳了,没出息,跟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似的。
“咦?”
震耳的心跳声中,听见她低低地吐出一个字,轻柔如羽毛,挠过心尖,微痒。
缓缓抬头,看清她的模样。
脸好小,白里透红,秀气的眉,杏眼澄澈,此时怔怔看着他,嫣红唇瓣微张。
几乎是生硬地打招呼:“嗨。”
她还是定定望着他。
提前下班做了个时髦的发型,看来还挺显年轻的。
信心突然又增了一分。
“你来看猫的吗?”
她终于回过神来,瞳孔微闪,“嗯”一声,扭头不看他了。
欸?
“喵呜。”好在此时猫叫了一声。
“这只猫,是流浪猫吗?”顾淮没话找话。
“不是,它脖子上挂着牌呢,应该是出来玩的。”提起猫,她脸上出现笑意,看着它眨眼睛。
“你也喜欢猫吗?”
感觉到怀里的猫伸出爪子挠了他一下,顾淮僵硬地笑:“喜欢。”
她又定住了。
那双清澈的眸中,氤氲着一层淡淡的忧郁,消减了明媚的气质。
瞳孔涣散,像在看他,又不像。
“怎么了”
“你笑起来……好看。”
顾淮脸一红:“是吗?”你笑起来也好看。
初印象,还算不错
—
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十八九岁的少年时候。
年轻气盛,幼稚,莫名其妙热血。
从前,顾淮奔忙于各地,开不完的会,看不尽的文件,精心计算,权衡利益,日子过得还算充实。可现在,他却觉得那样的生活很是浑噩,无波无澜,死水一般。
那个傍晚,晚风轻柔,在等红绿灯的间隙里,他不经意往路边一瞧,有个姑娘闯入视线,心突兀一跳。
她很美,无关风月的美。
风和她的发纠缠,她笑着,在顾淮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像迟来的名为青春期的潮水,懵懂,莽撞,澎湃。
一见钟情,无比庸俗的桥段,发生在他身上。
荒唐,又异常合理。
借由一只小猫,他们交换了名字。
顾淮越来越期待每天的黄昏时刻,怀着隐秘的心思,和她坐在同一条长凳上,逗着一只脏兮兮的猫。
充满烟火的人间,似乎和他的衬衫西装不搭。
但,管它呢。
“顾淮,你怎么每天找不着人呢?”林宴之问。
“忙着。”
“你忙什么”
修长手指抚着小家伙的脑袋,他话里掩不住的愉悦,“逗猫。”
“逗猫你不是最讨厌猫了吗?”
“你不懂。”
“……我发现你现在讲话越来越欠揍了。”
顾淮哼笑一声:“老东西。”
“……你才老,三十二岁的老东西。”
“屁,我三十一岁零十一个月二十三天好吧再造谣我三十二,我告你诽谤。”
“……牛逼,顾淮,追个姑娘脸都不要了。”
“行了。”视线里出现熟悉的身影,“我要去追我的姑娘了,拜拜,没人要的老狗。”
挂断电话的前一秒,林宴之还在咒骂。
“嗨。”顾淮率先打招呼。
“嗨。”她歪头笑。
小心翼翼从背后拿出一枝玫瑰,不敢看她:“给你。”
她的笑一秒僵硬,不解地看着他。
“为什么……要送我花”
“因为……”喜欢你。
商场沉浮多年的顾氏集团掌权人此刻却萌生了胆怯的情绪。
她好像并不是很想要,甚至微微皱了眉。
“路边捡的。”语气酸涩。
很蹩脚的谎话,他的宾利就停在路边,他身上穿的戴的,哪一样看起来都价值不菲。
他绝不像是会在路边捡花的男人。
“我……不喜欢花。”她说。
这一句,听来像拒绝。
“我……我要回家了。”
“啊这么……早”顾淮慌乱起身,眉眼间都是无措。
那姑娘望着路的尽头,目光悠远。
又是那种悲伤的眼神。
“家里还有人在等我。”
街边零零散散的人,在暮色中匆匆行走。
“我送你吧”
猫从手中跳落,钻入花坛。
“不用啦。”她忽然又笑,几分落寞,低声说,“我不是一个人。”
他在陪着我呢。
—
她大概像雾,顾淮觉得。
飘渺,朦胧,永远抓不住。
虽然总是笑,可离得近了,能看清她笑里隐藏的悲凉。
仿佛历经沧桑,看淡世间。
她时常卡机,有时候是看着小猫沉默,有时候是看着顾淮愣怔,有时候是看着天空就毫无预兆湿了眼眶。
“你怎么了”
“你看天空,红彤彤的。”她揩去眼角溢出的泪花,“像不像血”
顾淮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的确,残阳如血。
“我其实最不喜欢这样的天气。”
“可我,又想等晴天。”
“我们的晴天。”
她喃喃自语着,断断续续,声音轻得随风飘散。
“你很像一个人。”
“可你不是他。”
她重重喘了一口气。
“没人能是他。”
—
第二天,她没来。
是第一次碰壁,殇得顾淮有点受不了。
她不愿意要他的花,也不要他送她回家,连面也不愿意再见。
精于算计的顾淮,在商场上如鱼得水,在爱情里,他却没办法计算。
他坐在街边,等到日暮。
但是,认输不是他的风格。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起身准备回去。
铃声又响。
接通,那边却久久不语。
“干嘛?”
“你追的女孩是叫云梨吗?”林宴之声音凝重。
“你怎么知道”
长久的沉默,只有电流声。
“别追了。”
“你说的什么屁话。”顾淮刚受挫,这会儿心情有些糟糕。眼下兄弟又来看他笑话,更是不爽。
“你追不上的。”
豁,火气腾地一下上头,气得他想破口大骂。
“她心里有人了。”
心里咯噔一下。
握手机的手紧了紧,“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看我有喜欢的人了,心里不平衡啊告诉你啊,你哥哥我是个直男……”
接下来林宴之的一句话让顾淮愣在当场。
站在风里,他的心一点一点凉下去。
—
在林宴之说云梨心里有人的那几秒里,顾淮是想过耍点计谋争一争的,毕竟,他哪里也不差,也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不想轻易放手。
可现在,他不知道怎么跟一个死人耍计谋。
“他,死了”
酒吧里灯光迷离,顾淮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很快被喧嚣淹没。
“嗯,车祸。”林宴之仰头灌了一杯酒,难得消沉,“我妹撞的。”
手指收紧,酒杯要被捏碎。
身后人来人往,不断有人擦着他的后背而过,还有人用力撞了他一下。
“操。”顾淮低声骂了一句,回头吼道:“撞什么撞再撞一下试试”
那人触到他凌厉的眼神,再瞟一眼他的打扮,很识趣地连声道歉。
“靠。”
顾淮一杯一杯地吞咽着酒水,试图把自己灌醉。
错综的光线打在他们身上,音乐噪耳,林宴之又想起那天,那个哭着倔强不肯回头的姑娘。
“你爱的人,死了吗?”
“我不会原谅她,我没有资格替陆简原谅她。”
“我的陆简,他那么好。”
“我们,会结婚。”
“我永远不会爱上别人。”
她像在发什么狠毒的誓。
“永远不会。”
她说着锋利如刀的话,眼睛却在流泪。
在此之前,林宴之从不知道,原来有的人哭的时候不声不响,心里却在撕心裂肺。
那天的风很冷,有刀子扎在两个人心上。
一个,冒出新血。
一个,早已千疮百孔。
“救赎。”
顾淮醉意朦胧,嘴里反复说着这两个字。
“你凭什么以为,你能救赎得了她呢?”
没人能救赎她。
因为她只想沉沦。
顾淮喝得很醉,少有的不省人事。
林宴之突然觉得很愧疚。
“对不起啊。”
“认我做兄弟,你可真倒霉。”
—
还没开始,屡屡碰壁。
想想还是不甘心。
顾淮终究还是动用私人权力,得到了云梨的联系方式,约她在老地方相见。
和第一次一样的天气。
风,温度,路边的姑娘,一样不差。
可他还没坐下,她先说话。
“我在新闻上看见你了。”
顾淮心头一颤,等着她再开口,凌迟一般。
她却好像只是随口一提。
“我没跟你说过吧,我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
她坐着,他站着。
“他不像你,这么成熟,成功。”
她的语气轻松平常,没有半点伤感。
“他很幼稚,爱打游戏,会暴粗口。”
“他经常熬夜写程序,黑眼圈很重。”
“他还挑食,喜欢吃红烧鱼。”
“别人的男朋友冬天像个火炉,我俩相反,经常是他贴着我,我很嫌弃,每次都把他推得很远。”
说到这里,她顿了两秒。
“后来,他的身体真的冷了,抱在怀里像块冰。”
“我再也没有嫌弃他的机会。”
顾淮心被刺了一下,痛到骨子里。
他插不上一句话。
“他走的那天,来接我下班,”她没停下,“穿着很平常的衣服,骑的小黄车,就是路边的共享单车。”她往对面指了指。
“他很平凡,没车,买的房子不大,工作好几年才坐到组长的位置。”
“可是,他真的好爱我啊。”
“他爱了我很久很久。”
说到这里,她笑了,笑声像铃铛,清脆灵动。
顾淮低眸仔细看她,试图从她的表情里找到一丝勉强的痕迹。
可是没有,她真的在笑。
“坐公交的时候,我放四个硬币。”
“买饮料的时候,我会多买一瓶。”
“我不敢晚归,因为我怕他出来找我。”
她两手撑在椅子上,耸肩晃悠着腿,眉眼都是笑意。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神经病”
她站起身,拍拍裙子,仰着头问。
顾淮无言。
“就当我是有病好了。”
“这世上的人,大多都是有病的。”
她说完,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抱歉地对顾淮说:“对不起啊,我不是说你有病。”
她嘻嘻地笑,两个酒窝迷醉人心。
听她说了这么多,顾淮的心跌到谷底。
她说那个叫陆简的男人很爱她,而她不知道,她说每一个“他”的时候,眼里泛起浓厚的爱意。
令人嫉妒。
没错,顾淮嫉妒。
随之而来的,是冲动的念头。
她笑得这么好看,凭什么只给一个人看呢?
那个人,已经死了。
人是要往前走的。
也许现在不行,但谁说得准以后呢?
一年不行,那就两年三年。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龌龊。
从一个死人手里抢人,是卑鄙的。
“云梨。”顾淮沙哑开口。
“嗯”她仍是笑得炫目。
逼自己,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今年三十二岁了,没追过姑娘,可能有点唐突,但我还是想疯狂一把。”顾淮咽了咽喉咙,向来淡漠的黑眸闪过一丝慌乱,“你能喜欢我吗?”
风声停止,那姑娘的笑瞬间消散,两个酒窝抹平,消失不见。
心头突兀一跳,似乎窥见了结局。
“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他,但,”还是想挣扎一下,他向前迈了一步,到她面前,垂头很轻地说,姿态有些卑微:“我可以等,等你忘了他。”
她瞳孔微闪,似有松动,让他又燃起希望的火苗。
天光暗淡,傍晚的城市陷入喧嚣。
半晌,他才听见她的声音,裹着风,轻柔却令人无法忽视的坚定。
“可是,”染上哭腔,“我不想忘记他啊。”
她没看他,侧头望着街上来往的车辆,那抹顾淮熟悉的忧伤又席卷她的眼底,漫开,翻滚,淹没。
“我不想忘记他。”她哽咽着重复。
夜风寒凉,她迎风流泪,泪珠比风还冰寒。
方才她说那个人离开她的时候没哭,顾淮要她忘了他,她却哭得心碎。
他成了彻彻底底的恶人。
顾淮攥紧的拳头松开,肩膀终是塌陷。
好久,没人说话。
“如果,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能不能有机会呢?”
顾淮还不死心,盯着泪眼朦胧的姑娘问,风将她的裙角掀动。
她笑着哭,破碎地说:
“对不起啊。”
“我想把下辈子也给他。”